禪法東來：達摩祖師
高僧小說系列精選

這個時候，達摩多羅畢恭畢敬地來到般若多羅尊者席前跪拜，轉身對著滿殿吵雜不休的人群說：「各位，這些擺在桌上的珠寶，我認為只不過是世俗的寶物罷了。這些寶物是因為稀少，所以才會被人珍藏；也因為稀少，所以才會顯現出無比的貴重。如果說到世俗的珍寶，以我的意見，我認為應該是我們每天所必須食用或飲用的食物和清水。這些東西如果缺少的話，我們就不可能存活在這個世上。

「因為在座的各位從來就不曾缺乏這些東西，所以才不會覺得食物和清水有什麼重要的。可是，有許多的老百姓們，此時卻無法滿足每日必需的食物，或者是必須辛辛苦苦從遠處取水，才能獲得每日所需的飲水。」

達摩多羅的這一番話尚未說完，馬上引起月淨多羅和功德多羅兩位兄長的反駁，許多王公國戚也紛紛表達他們的不滿。頓時之間，大殿上充斥著此起彼落、相互辯駁的吵雜聲。

這時般若多羅尊者以其一貫低緩的聲音說：「各位，我相信達摩多羅王子還沒有講完他的意思，各位何不靜下心來，聽他講完他的意見呢？」達摩多羅訝異地發現，般若多羅尊者的聲音雖然低緩，卻有一股鎮定的力量，使得大殿上突然安靜下來，般若多羅尊者所要求的話似乎清清楚楚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裡。

達摩多羅又再次轉身跪伏在般若多羅尊者面前，然後繼續說著：「或許大家並不贊同我對世俗珍寶的看法，但是，我認為在這世上最重要的珍寶，應該是佛陀所留下的佛典，以及佛陀寂滅之後，各位法師所闡述的佛法要義，這些我認為才是世上最珍貴的東西。因為只有不斷修習，我們才不會淪落至轉生，也不致於輪迴為禽獸、阿修羅、餓鬼等，才能有機會解脫生死。」達摩多羅說完後，又轉身向般若多羅尊者頂禮，然後回到自己的坐席。

這個時候大殿上一片肅靜，達摩多羅的父王和兩位兄長，加上滿殿的王公國戚，看起來都是一臉茫然且手足無措的樣子。

般若多羅尊者這時卻說：「在這裡，必須向香至王和各位大臣們致歉，因為連日來的旅途奔波，我個人有些困乏。不知是否能夠先告退歇息，說法之事留待我的精神稍微回復之後再談？」

香至王連忙回道：「尊者既然身心困乏，就請尊者先行歇息。說法之事，當然可以等到尊者精神恢復時，再來細細討論。」

般若多羅尊者一離開，大殿上馬上就傳出許多抱怨、不滿的批評。有人認為，般若多羅尊者只是一個沽名釣譽的比丘，仗著自己是佛教宗師的名譽，周遊各國；也有人說，他的修行是絕對比不上迦葉尊者，或者是阿難尊者；也有人稱讚達摩多羅，認為他已將般若多羅尊者要講的大意都說出來，使得尊者不得不藉身體疲憊的理由逃避。這個時候，達摩多羅的兩位兄長則心中正盤算著：如何將自己喜愛的美玉或珍珠收為己有？

般若多羅尊者在宴席上，因身體困乏而無法說法的事情，很快地傳遍了整過南天竺國，謠傳般若多羅尊者並不是一位得道的高僧。而達摩多羅關懷黎民生計的談話，也馬上傳入所有百姓的耳中，他們默默地向佛陀祈求，希望有一天達摩多羅能夠繼承王位，成為他們的國王。

數日後 ，般若多羅尊者一行人，在香至王冷冷淡淡地招待下，離開了南天竺國的都城。而達摩多羅也告別父王，這次他婉拒以大象做為代步工具，希望用一步一腳印的方式，返回苦修林繼續他的修行。

在回苦修林的途中，達摩多羅再度和般若多羅尊者相遇。在樹下休息用膳的時候，達摩多羅發現尊者一行人，並未攜帶香至王布施的奇珍異寶，於是他就問般若多羅尊者說：「尊者，我父王供養您的珠寶呢？怎麼不見你們的行囊之中有任何像是可以置放珠寶的袋子呢？」

「達摩多羅王子，這個就是您所不知道的事情了。我們師徒一行人，在旅行說法的時候，每日的所食所飲，都必須親自去向黎民百姓托缽。而如果有像您父王這樣發心的富家、貴族供養食物或珠寶的話，我們都會將珠寶轉賣，然後購買米糧賑濟給窮困的百姓。」一位坐在般若多羅尊者旁邊的比丘回答。

「原來是這樣。可是，尊者從來就不曾將這些事情說出來，一般的民眾怎麼會知道尊者有如此崇高的理念呢？」達摩多羅繼續問道。

「在現今的社會中，做事只求沽名釣譽的人太多了，肯默默行善的人反而太少。尊者又何苦落入這樣的泥沼之中呢？不過，我倒是挺佩服王子您，出身王公貴族，居然還能夠體察出黎民百姓的需要，而且又如此地精通法典。」另外一位比丘回答。

「我也不太明瞭，為什麼法性是最珍貴的？只是從小喜歡閱讀佛典，從中感受到自己和一般的人並沒有什麼差別，只不過是幸運地出身在王者之家罷了。」達摩多羅回答比丘的問題。

「達摩多羅王子，既然你精讀佛典，那你知道世間的萬事萬物中，有什麼物品是不具相貌的嗎？」般若多羅尊者聽到達摩多羅的回答後，從原本的靜默之中，突然開口問了一個問題。

「在這世間的樣樣事物，都是有相貌的，並沒有我們知道卻又說不出具體形象的東西。」達摩多羅迅速地回答。

「那麼在這世間的萬事萬物之中，什麼物品是最重要的？」般若多羅尊者繼續問著。

「在這個世間的所有物品，我認為人我應該是最重要的。」聽到般若多羅尊者突然問起這般的問題，達摩多羅雖有些訝異，不過依舊是畢恭畢敬地回答。

這個時候，他已經確切地相信，這位尊者並不像是他在王宮中所聽到的，是那種只會沽名釣譽、不學無術的人。

「那麼在這世間的萬事萬物之中，什麼物品又是最廣大的呢？」般若多羅尊者毫不猶豫地繼續問著達摩多羅。

「在這世間的所有物品中，我認為佛法能包容、含攝一切，是最廣大無邊的。」

達摩多羅在這一連串的問答之中，感受到以往所閱讀過的佛典，逐漸浮現出清明的面貌，所有的疑難不解也逐一澄清。一道耀眼的光亮，投射入心海之中，和佛法緊密地融合在一起。他彷彿看見佛陀在光芒之中，對著他微笑，就如同在靈山上，佛陀拈著梵王所送的金色婆羅花，對著自己微笑一般；而自己也如同迦葉尊者一般，對佛陀破顏微笑。

當下，達摩多羅馬上跪拜在般若多羅尊者的面前，尊者亦以親切的微笑面對他。從此，達摩多羅就成為般若多羅尊者的座下弟子，後來更繼承了般若多羅尊者禪宗祖師的衣缽，成為禪宗在印度的第二十八代祖師，被尊稱為達摩多羅尊者。

達摩多羅曾經問過般若多羅尊者：「為什麼現今的佛法如此分歧？是否有方法可以統一呢？」

般若多羅尊者回答：「現在境內各種佛法分歧的原因，主要是因為有些派別執著於理論，有些派別過於注重苦行，有些又只是空談。當初佛陀在靈山說法時，就已經看出這樣的結果，因此才有迦葉尊者微笑悟佛陀真義的故事。而消弭佛法觀點分歧的作法，就是廣為宣揚佛法，自然就有佛法統一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