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的禪
You Have to Say Something

生命即是宇宙，它是時間與空間無邊際的延伸，它毋須解釋；但是如果我什麼都不說，你便不會瞭解。

你存在於時空的交叉點上，這就是你的所在之處。世界上有無數個像這樣的交叉點，所有的交叉點又綿密地交織在一起，我們無法畫出任何單獨的位置。所以，所謂的位置並非真正的位置，因為每個位置其實都已經完全佔滿了這個巨大而又無邊無際的時空。這就是一體的宇宙，也就是我們的生存之處。

所以，我們該怎麼做呢？也就是說，該如何善用自己的人生？不能光說不練，必須有所行動才行。因為宇宙總是同時呈現兩個面向，一面是靜止的，另一面則是動態的，它們是真理的一體兩面。

道元禪師說，我們必須一次又一次，永遠不斷地融入當下，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生命中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改變、堅持或執著，我們必須以一顆真實的心，不斷地接近這個當下，不過這並不容易。

例如，要如何面對一個即將死亡，而且身心正遭受巨大折磨的人？每當我們企圖以某些觀念、法則或是自己的情緒來處理這類問題時，其實反而是在製造問題；我們所能做的只是以完全融入當下，並盡力面對事情的真相。

有個到印度旅遊的人，遇到一群人坐著圍觀一頭快要死去的母牛，這個人看著牛，又看看這些人，然後說：「請不要光坐在那兒看著這頭母牛受苦，盡快將牠射殺了吧，我不願見到她受苦。」但人們對他說：「不，請坐下來和我們一起看。」

這聽起來似乎很奇怪，但卻是非常直接的教誨，我們無法盡除人生的種種痛苦，它永遠在上演。死亡或生命本身並非以理智就能理解，因為思想無法掌握它們。如果試圖掌握生命，它就不是真正的生命；如果試圖掌握死亡，它就不是死亡了。如果渴望尋求安樂死，那麼我們並不是執著於真正的死亡，而只是執著於自己的恐懼以及對死亡的概念。

我們必須面對死亡的真面目，因為真正的死亡只能夠直接去面對，這要融入當下才能辦得到。死亡不是某種概念而已，所以真正的死亡會讓我們感到痛苦，尤其是當它離我們不遠時。看到別人死亡令我們恐懼，因為那其實並非別人的死亡，而是我們自己的死亡。

在美國，照顧臨終者的方式是盡可能關懷他們。然後，在他們過世之後就將遺體送入停屍間，以便後續的準備工作，最後再將遺體放進棺材裡，我們以為這就是死亡。但這其實不是死亡，死亡從未與生命分離，即使一個人仍然活著，我們還是必須看見死亡。即使此時此刻，死亡都是我們的一部分，我們都走在邁向死亡的路上。

無論覺察與否，我們都身處在這整個宇宙，也就是完整的實相之中，我們要做的只是好好活著。該如何活著呢？就是不要執著於生或死，只要存在於每個當下；對生或死，無法執著其一，因為這兩者總是同時存在的。如果能夠以真心面對當下，立刻就能清楚地體驗到自己就是這完整的實相。然而，在下一刻，我們就必須放下那份體驗。

放下就是再度回歸當下，然後在下一刻如實呈現時，就自然能夠以嶄新的心來面對它。如果沒有回歸當下，真實的片刻是不會出現的，你會陷在自己對當下的概念中，永遠無法全然投入其中，也永遠無法接受嶄新的當下，由於陷入自己的思想、記憶和各種偏好之中，這些東西不斷從心中浮現，使你整個人載浮載沉、搖擺不定。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直接面對當下，然後放下，如此你就能活在此時此刻的這個當下，也能活在下一刻的那個當下，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如果你完全地吐氣，下一刻你自然就會吸氣，吸氣結束之後接著就是吐氣，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根本不必去思考。吸氣與吐氣如同一體般運作。所以，請直接面對當下，全然地體驗它，然後放下，讓每一刻都以全新的面貌如實呈現。修行就是如此持之以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