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的禪
You Have to Say Something

禪宗的修行，在於瞭解生命是相續不斷的生滅變異，而不是某些信念或概念，對道元禪師的教法而言，這點尤其真實。但當我說世界超越人類的概念時，你立刻就會感到困惑，因為這使你無法掌握任何東西；不論有意或無意，你都依賴著一個概念化的世界。

佛陀與其他偉大的老師們，不斷指出那個在我們將其概念化之前，就已經存在的世界。我們必須體驗這個世界，並且瞭解它的真實面貌。當然，概念是重要的，這是構築這個世界所需要的藍圖，我們不能沒有它，但也不能一直活在藍圖裡。在概念的世界中，我們只是旁觀者，我們觀察、思考並想像，雖然在研究藍圖，但並不明白自己所想像的到底是什麼。

當你燃燒紙張時，或許會覺得紙和火是不同的，這就是概念化的世界。實際上，這兩者並無分別；紙即是火，火即是紙；但即使是「紙即是火，火即是紙」這種說法也是二元對立的。

如果要我談論自己的死亡，我無法以言語來解釋它的實相，為什麼呢？因為我必須先提到主體的「我」，然後是動詞「死亡」，先是未死亡的「我」，然後是「死亡」的概念，這完全是二元化的思想。在實相中，事物並非分離的，並不像透過語言所表達出來的那樣。紙即是火，我是生命，也是死亡，之間沒有區別。然而，我們習慣透過自己描述世界時所使用的概念來理解實相。所以，不論花多少時間討論這個問題，還是無法瞭解，唯有「直接觀照」它 。

峨山韶碩的師父瑩山紹瑾禪師問他：「你知道有兩個月亮嗎？」峨山不解其意，於是將這句話參究了三年。他非常認真地深入修行，最後終於了悟師父所說的要旨。

我們看著天上的月亮，會說只有一個月亮，但這只是人類概念化的產物，不是真的「看見」。人一旦將對象概念化，就永遠只會先想到自己，當我們說：「我看見月亮。」其中便有隔閡與二元性，但在實相之中，你與月亮是全然合一的。修行的目的正是要看見這個實相，瞭解其中的「你」與「月亮」並不是兩件事。

無論你喜歡與否，有些事會繼續不斷地發生。無論人們如何論斷、評價，生命還是繼續向前。在實相中，你的生命永遠受到許多的支持，所以師父瑩山禪師告訴峨山，世界上有兩個月亮，一個是由人類的概念所建構的世界，另一個則是真實的、完全與所有生命融合的月亮。如果我看見了月亮，我即是月亮。

在概念上，我們認為有一個月亮存在，當然它也確實存在，但從人類的思想所產生的月亮並非真正的月亮，因為在我們如實看清月亮的真貌之前，概念化的心永遠會先將自我介入其中。在世俗的思考與推測之外，你與月亮奇妙地融合，這就是實相，它不是一種概念，它是無法想像的。當你和月亮完全契合時，這就是我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