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480期：把禪帶回家

從夢想在城市裡開一間花店，
如今在城市裡種花花草草，讓城市更美，
凌宗湧從花藝出發，跨足園藝和景觀，
秉持寬闊的心，學習欣賞生活中各種可能的美。

■ 編輯室

位於綠樹成蔭的中山北路上，CNSalon的門面低調卻極富生活感，讓人不自覺地想要駐足欣賞。前方成排的綠意和後方生氣盎然的天井，自成一格卻又相互呼應，這都不是刻意規畫的結果，透過一扇窗，讓空間裡的人感受到四季的變化，這是空間的主理人凌宗湧的生活理念，也是他多年來的體悟。

開一扇窗，讓自然融入生活

「不做人為的花草，而是真實地去感受大自然，這可能是我最大的改變。」凌宗湧最初從事花藝工作，隨著時間推移和經驗的累積，他逐漸轉向景觀和園藝，投入大自然的懷抱，「花藝比較像是一門技術，成就一個作品，後來我更熱衷的是：為什麼花草會帶給人舒服的感受？」

對於自己正在從事或嘗試的每件事，凌宗湧都會自問：「為什麼要做這件事？這件事背後的理念是什麼？例如在家插花，是因為喜歡花？還是喜歡生活空間裡擁有一些大自然的樣子？」

凌宗湧說，人們因為生活的便利性而選擇住在都市，但往往心裡嚮往的，是大自然的清幽，所以會想方設法在屋內擺放植栽。「或許不在於室內放了多少植物，而是打開對的窗戶，把大自然帶入室內。」

凌宗湧曾買過一間面對公園、約二十坪的小公寓，多數人將陽台外推做成曬衣空間，當時他很納悶：「為什麼最美的景觀，變成曬衣服呢？」於是他把鐵窗中間的結構移除，保留拱形輪廓，並想辦法將曬衣空間移到屋子後方，「當前方的窗戶有足夠空間看出去時，比起在室內擺放耐陰植物要好很多。除非真的無解時，再來討論擺放植物的問題。」

後來，凌宗湧搬到陽明山上，把「自然融入生活」的主張實踐於現在的居家生活，他在屋外打造了一個香草花園，而且「把花園打造得讓我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出門，而不是繼續待在房子裡。」他也將廚房的對外窗拉大，在陽台種香草，只要開窗就可以採摘香草入菜。凌宗湧說，以前心中的夢想是在城市裡開一家花店，但現在做的事情是在城市裡種花花草草，讓它更美，「這反而是跨足景觀和園藝後，我改變自己的空間的方式。」

包容來自於理解

凌宗湧分享，他曾拜訪一位設計師，這位設計師在金山的森林裡打造了一間木屋，連廁所都是天然掩蓋型，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可是他的工作室裡卻有一張塑膠板凳，「那天我就坐在塑膠板凳上說，這個塑膠板凳如果換成木板凳就好了！」沒想到對方回答，塑膠板凳是故意放的，因為那是一九七○年代，他出生的年代，當時台塑的出現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所以塑膠板凳對他來說，具有情感和時代的意義。這也讓凌宗湧反思，如果單從視覺來評斷美學也許有些膚淺，可能會忽視一個人選擇某種視覺呈現背後的事件和情感。

因此，在接觸不同業主的過程中，凌宗湧盡量保持一顆開放的心，幫助業主找到對自己有意義的風格與呈現，「每一種風格我都會嘗試。不需要去糾正或強迫別人接受自己這一套，因為不是『我是對的』，只要『當下』對空間是適宜的，讓業主歡喜，什麼風格都不去『討厭』。」

凌宗湧也鼓勵業主將自己獨特的想法在空間裡實踐，「自己的特色只有自己知道，不展現出來多可惜。」而他能做的，就是在討論規畫的過程中，引導業主思考什麼是他較為合適的，「只要對方是歡喜的，讓他在空間裡展現自己的樣子。」

繁複中見極簡

關於空間的規畫與陳設，一般都是加法，凌宗湧說，「若是想著這個空間還缺了什麼？也許是要進入一個收的階段了。」不過，加與減、收與放，並不如表面上那麼簡單。

「以前自認為極簡是一種美學，因為極簡似乎知道『不要什麼』，就可以收掉很多你認為不對的東西。後來發現，美學發展到另一個層次的時候，是你可以包容更多東西。」凌宗湧指出，一般認知的極簡，應該不會出現五顏六色，而是全黑或全紅，但歐洲教堂呈現華麗、繁複、宮廷式的美，背後其實是心靈上追求純粹的藝術性，這是一種極簡，它並沒有讓生活變得繁複。

「民俗的傳遞是一次一次時間積累下來，哪些該留哪些該收？」凌宗湧接著舉例，行天宮看似富麗堂皇，但它一直在收，如不燒香，而龍山寺的香火鼎盛又是另一種姿態，「臺灣的美學很難定義，也很難由誰決定它應該如何，所以有一個多樣性，有趣的是，調整的過程，背後都有一些滿強大的道理。」

清楚知道自己的立場，卻又可以包容各種樣貌同時存在，「極簡的背後其實不極簡，繁複的背後不代表它繁複，這樣子很有趣，我可以自己去搭、去玩，這是我的樂趣。」

凌宗湧回想之前曾參訪大陸的韜光寺，佛教明明是簡約、寧靜、肅穆，可是大殿裡供佛的花卻五顏六色，非常奔放，凌宗湧請教寺裡的法師原因，法師說：「隨民眾的意。這些花不是寺院訂的，是民眾高興拿什麼花來供，就放什麼花，我們不會去阻止。」

涵容的氣度讓凌宗湧讚歎，也回過頭來思考：「我學花藝的背後，就是因為我喜歡自然，不需要一套花藝的理論，而美學的背後，只是要一種愉悅的心情。如果有一個人天性愉悅，他還需要美嗎？」凌宗湧一語道破，心才是美的關鍵。

「在CNSalon裡，花草茶喝的是庭院採摘的花草，若將許多事情回到最初始的原貌，便不需要追求特定品牌了。」凌宗湧指向後方充滿綠意的天井說：「若植物的姿態生長得那麼健康，那麼我還要設計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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