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481期：病得健康，病得安心

從快轉到慢活，
從活潑熱情到安詳自在，
果昌法師在洗腎這門功課中，
學會對身體謙卑，調柔心性，
如今病得很健康、病得很安心。

■ 釋果賢

「不能被病給限制了，只要內心接受身體的病，並懂得對身體謙虛，就比較能克服病痛的不適，還是能克服種種醫療上的不便，自在地參加禪七、戶外禪、結夏等活動。」長年需要洗腎的果昌法師，談起自己的病與生活，透出一股堅定的態度，更有著深刻的感恩，「病，讓我得以更看見自己的心性、習性，因此能調整和改變，這是我最感恩的。」

出家奉獻最歡喜

三十多年前，原本擔任小學代課老師的果昌法師，因緣際會來到農禪寺，即有種回家的親切感，尤其認同聖嚴師父推動菩薩道的精神，推廣佛法、奉獻社會，因此，從擔任念佛會專職開始，在聽聞佛法、服務奉獻中，更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四年後便決定出家，奉獻三寶。

隨著法鼓山的開山、建設，聖嚴師父弘化腳步的開展，農禪寺的每位法師都身兼多份執事，果昌法師也不例外。儘管經常感到很疲累，但那段時間卻是法師最歡喜的一段日子，「深深體會到師父說的：忙忙忙，忙得很快樂；累累累，累得很歡喜。」

後來，法師又參與了法鼓山佛像小組、法華鐘專案、佛像鈔經裝藏等，壓力不小。當時已檢查出腎臟有些異常，一次前往中國大陸時，受到感染，導致肺外結核，也影響了腎功能，導致需要洗腎。

一聽到洗腎，甚至可能跟著一生，任誰，都是一大考驗，「師父說，把病交給醫生，把命交給佛菩薩，你就是一個沒事的人了。」依循師教，果昌法師坦然地面對和接受。

而當生病的訊息傳出，首先要面對的，反而是眾多來自師兄弟和信眾們的關心。不管是基於好奇、疑惑或不解，法師剛開始就像答錄機般，耐心地、不斷地重複、回應。後來，法師發現，面對各種不同形式的關懷，自己的心要能轉化，不受對方的語言和態度影響，而且還要能看見每個人發自內心的祝福。

這個經驗讓法師體悟到，生病的人，真正需要的是祝福。這也讓他日後在探病時，不問病情，只有給予快樂、祝福和勉勵。

腹膜透析成定課

原本活潑、好動的他，如今一天要做四次的腹膜透析，法師說，這四次就是他的定課，須靜心坐下來，按照步驟操作，細心地處理，否則不小心造成感染，後果不堪設想。每次約半小時的透析，不管是念佛、誦經，或靜坐數息，反而成為法師一天最安定的時刻。

另外，因透析引起的飲食限制，如一天只能喝多少水、吃多少東西等，也是人生的新功課。即使看到想吃的食物，必須節制，否則仍由身體來承受，不過法師將這些限制當成持戒，是一種保護而非限制。

除了身體、飲食上的改變，眼看身旁的師兄弟照常忙碌，自己卻需要慢下來，配合病中的節奏，無法跟上團體，法師心中難免有點失落，但那顆正向、開朗的心，幫助他慢慢走出一條路來。

當時的農禪寺監院果燦法師，請果昌法師承擔課務組執事，從規畫禪藝班課程、尋找講師、招生、照顧學生信眾……果昌法師悠遊其間，不僅成就信眾來學習成長，自己也開啟了一方天地，例如寫書法，後來不僅寫出了心得，也到僧大教授書法禪。

法師的書法禪不重在技藝，而是透過書寫，靜心、安心，增強覺照力，讓學僧體驗到寫字與修行、人生無異——起筆、收筆，每一筆只要用心、到位，就是最好的字。即使在病中，果昌法師總是笑容滿面、耐心指導、溫暖而親切的關懷，讓學僧們深受感動，直說這是一堂最有溫度的課。

這份溫暖，也在長青班發揮影響。面對一班近兩百位長者，果昌法師的「活力講座」，散發著歡喜、樂觀、正向，帶給長者無比的力量，尤其講述到年老、退化、生病等事，法師現身說法，更讓現場大眾深刻感受到聖嚴師父所說：「病得很健康、老得有希望。」

珍惜得來不易的共修

果昌法師很珍惜僧團共修的因緣，舉凡禪七、結夏都不錯過，但每次參加，都要面臨搬運透析藥水、醫療用品等，工程不小。「太麻煩了，您就不要去吧！」往往身邊也會出現這樣的聲音，確實讓人遲疑，但每一次的精進共修得來不易，法師不希望自己被身體給限制，也不想被病給限制了，因此他總能克服諸多困難，隨緣自在。

例如今年六月，迎來三年疫情後，僧眾首次回到法鼓山禪堂結夏安居，近二百人共住。由於法師需透析，只好安排住在女寮，不管下雨或豔陽天，每天三度往返於女寮與禪堂之間。幾次在休息時間，從禪堂看到法師的身影，步伐緩慢而從容，讓人感受到法師的心堅定而歡喜。法師說，撐著傘走入禪堂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又賺到一支香了。近一個月的時間，他往返的身影，成為結夏一個美好的風景。

最初，果昌法師擔心自己的病會造成僧團的麻煩，但他也慢慢感受到，如師父所說，病是一種示現，生病的人可以成就大眾服務、奉獻的心，透過相互的照顧，彼此有了更多的關懷，而且在各種境界中，懂得放捨。

學習師父的身教

從2006年八月開始洗腎至今，歷經十七個寒暑，果昌法師感恩在僧團的歲月，讓他可以跟著僧團一起成長，「倚眾靠眾，讓人不致於懈怠，是最安全可靠的。」同時還能以佛法的因緣、因果觀念來調心、安心。尤其這次腹膜發炎，送醫過程中，也曾面臨死亡的威脅，但法師以聖嚴師父的行誼自期，「不怕死、不等死、不找死，而能自在健康地活著。」身病心沒病，身痛心不苦，一直是果昌法師拿來自勉勉人的。

看《美好的晚年》一書，果昌法師很敬佩聖嚴師父在生病洗腎過程中，排除一週三次的血液透析外，會客、演講、會議行程照常，沒有公務時，則是寫書法、鈔經，留下數百幅經典作品。師父的身影烙印在法師心中：

我很忙，總能找出時間，完成應做的工作。
我常病，總能調整身心，猶如健康地活著。

「這是聖嚴師父的人生和生病態度，也是我今生效法的目標。」法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