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道宣（續高僧傳）批判思想初探

＜前言＞

　　這篇論文是筆者在中華佛研所的畢業論文。回想剛開始著手寫這篇論文時，既對傳統中國佛教一無所解，對於道宣及其史著《續高僧傳》也只是耳聞過的兩個歷史名詞而已，然而，當時卻憑著一股熱血，看著所裡滿圖館有關中國佛教史的鉅著，幾乎全是日本學者所寫的，心中不免有些惆悵，雖然，當時我對於印度佛教的興趣有一種濃厚的宗教情結，不過，我問自已，是否該為自己的歷史做一點事？雖然那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但畢竟總比完全不做而令自已愧對古人要心安一些。

　　於是，大方向決定之後，心也定了。但，按著問題又來了，中國佛教上起漢代，千迄於今，差不多涵蓋了兩千年的歷史過程，應該從何處著手？什麼東西最能代表中國佛教的特色？翻開《大正藏》〈史傳部〉的目錄，立即映入眼簾的是排在一起的三大歷史鉅著：《高僧傳》、《續高僧傳》及《宋高僧傳》。直覺告訴我，關鍵應該就在裡面，「高僧」——中國沙門的精神嚮往境界！

　　但是，這種直覺的歷史可靠性又如何？我該怎樣去獲得客觀的論證力量？於是，我選擇了身兼南山律宗開創祖師及唐代首屈一指的史學家道宣律師的《續高僧傳》做為我的驗證對象，因為唐朝為中國佛教高僧輩出的時代，而且道宣也是史上的偉大高僧，出高僧所寫的高僧傳，當然更具權威性！

　　此外，筆者也意外地發現日本學者對於道宣律師的研究論文，可謂到了汗牛充棟的地步，不過，多僅止於道宣在律學上的成就，至於其史學上的貢獻，則幾乎付之闕如，雖然，前川隆司曾於一九六一年在《印度學佛教學研究》發表過〈道宣之佛教史觀〉，但其文簡短，所採取之觀點，亦不離道宣的律學經驗。另外，還有一些關於《續高僧傳》的解題，如常盤大定、林傳芳、王盡仁等，皆撰有專文。然而，他們的著重點多偏於《續高僧傳》的版本、成書年代、資料來源、體例、編選尺度、引用失誤、難解語句等的檢討，以及本傳的史料利用價值，至於《續高僧傳》的編寫，到底與其時代思潮及社會事實，具有何種關連性，則尚乏人問津。

　　經過證實這是一片未經開發的園地，我又得到更大的鼓勵，遂順此設想，進探《續高僧傳》在中國佛教史上的特殊意義，作為呼應我那以「高僧」為中國僧人精神嚮往境界的「直覺」。所以，本論文涉及的方面雖廣，但整個論點卻是緊扣著問題的結構而建立起來的。

　　由於日本學者對道宣的瞭解，多是從道宣的戒律觀出發，為了避免再受此意識型態的框框所限，故本文即以道宣《續高僧傳》為主要之運用資料，從許多事象中進行詳細的考證，一方面檢證日本學者這種觀點的侷限性，一方面希望還道宣一個「本來面目」。不過，限於個人掌握和解釋材料的能力，錯誤與疏漏大概都是不能避免的，所以，就儘可能收集線索和相關的研究論文，使文獻的內涵得以澄清而獲得正確的分析。

　　接下來就本論文所預設的視角來看，《續高僧傳》，顧名思義，當然是以「高僧」為德行典範的取向。然而，事實的歷史經驗是否如此？這種視角的建構具有何種特殊的歷史意義？根據道宣在《續高僧傳》中的評述，教團的混亂與僧質的低落，一直是唐代教界的一大隱憂，故其作《續高僧傳》的主旨是在扭轉這種逐漸庸俗化的時代趨向。可見以高僧為取向的視角，與實際的歷史適有著辯證的關係，亦即「高僧」的理想雖在真實的世界中找不到，但其目的則在藉此引導出理想的建立。因此，《續高僧傳》對於中國佛教的發展有著很巧妙的描寫，一邊是成篇的高僧大德，一邊則是嚴格銳利的批判，其原因即與以高僧為理想的取向有關，由此可證本論文的視角預設與道宣撰寫《續高僧傳》的觀點是一致的。

　　本文得以出版，藍吉富、陳英善、鄭振煌三位口試老師皆提供了很寶貴的鍼砭，筆者也盡力修正原稿的缺點，惟此論文的撰寫，只是一種初探的性質，它代表筆者在佛研所就學期間的學習總結，裡面雖尚牽涉許多問題，值得再深入研究，但在維持原文體例及風格的考慮之下，遂決定將相關的問題，留在後續的研究中一起討論。

　　本文撰寫期間，多承家師上聖下嚴師父，曹師仕邦教授、李師志夫教授、江燦騰老師等的指導、督促與鼓勵，陳明敏小姐及楊蒼昌先生辛苦的打字與排版，還有，所裏提供了如此優秀的研究環境，使我在資料的獲得上，免去不少奔波之苦，謹此一併敬致謝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