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曰經》研究

第一節 研究主題、範圍與方法
　依巴利文獻的記載，尸利掘多長者（ßirigutta）是尸利蜜多（ßirimitta）比丘的舅父 ，迦羅哈迪那（©arahadinna）的朋友 。覺音尊者《〈法句經〉注釋》敘述尸利掘多乃佛弟子，迦羅哈迪那則是外道尼乾子（ñigaNTha）的弟子。尼乾子經常對迦羅哈迪那說：「去問你的朋友尸利掘多：『為什麼要親近喬達摩（©otama）？親近他，你可以獲得什麼？』何以不勸導他，親近及供養我們？」迦羅哈迪那聽了之後如實地向朋友詢問。不論朋友走到哪、站在哪或坐在哪，祇要一見面，就不厭其煩地重復師父的話。起初尸利掘多長者採取沉默的方式，最後無法忍受便反問迦羅哈迪那：「你常常對我說這一番話，請問你的師父知道些什麼？」迦羅哈迪那答：「我師父預知所有過去、現在、未來的事，對他人的身、語、意，皆瞭如指掌。」長者說：「既然如此，你豈可犯下可悲的錯誤，允許我繼續無知，沒有向你師父學習智慧？請你代我去邀請你的師父吧！」
　對於尸利掘多長者的邀請，尼乾子欣然接受。事後長者便在家門前一片空地裏挖掘鴻溝，然後填滿糞便及污泥。接著在坑的兩端放進柱子，再用繩索綁起來。長者安排坐具時，每張牀前足置放在地面，後足則奠在繩索上。如此當他們一坐下，就會往後傾倒，隨即掉入坑裏。為了避免讓人發現地坑，長者將所有的牀鋪覆布。另外，家中各大陶器也洗淨，然後用芭蕉葉、布綁紮容器口，並在陶器外塗抹麥粥、飯粒、酥油、糖蜜、糕餅屑，偽裝裏頭塞滿豐盛的食物以備招待客人。
　第二天，當尼乾子五百人來到施主家準備應供時，長者先行敬禮，心想：「相傳你們能預知過去等事，那麼請你們勿進入我家。我沒有準備任何食物供養大家。如果你們毫無預感而仍舊踏進，我會讓各位陷入糞坑。」長者思維完畢，目睹尼乾子等人進入屋子並想要坐下時，便急忙吩咐說：「師父們！我已經安排好牀鋪。請你們走到坐具前，站好後再一起坐下。好嗎？」外道聽從尸利掘多的意思。未料就在他們同一坐下的瞬間，全部牀鋪失去平衡，他們無不掉入糞坑。長者見狀，馬上把門關閉，等眾人從泥坑爬上來，便對他們說：「你們不是預知過去、現在、未來等事嗎？」接著喃喃自語：「這足以給你們上了一堂課！」然後纔打開家門。五百人正要逃離出去，孰知長者事先將通往出口的石灰地塗抹油膏，結果他們再次撲倒。這時候尸利掘多長者覺得可以放人了。尼乾子等人邊走邊哭泣地說：「你毀辱我們！你毀辱我們！」之後，他們來到迦羅哈迪那的家門。
　迦羅哈迪那看見師父們被朋友戲弄，非常生氣，於是攜帶金子往國王那兒告狀。國王使喚尸利掘多長者前來，以便調查案情。當國王聽完雙方的論述，最後判決處罰迦羅哈迪那。從此迦羅哈迪那中斷與長者聯繫，但無法按捺內心的憤怒，試圖等待機會為師父報仇。有一天，迦羅哈迪那假意拜訪朋友，並說要和好。數日後兩人碰面，尸利掘多長者便說：「你為什麼要親近尼乾子？親近他，你可以獲得什麼？何以不親近我的導師及給予供養？」迦羅哈迪那問：「你師父知道些什麼？」長者答：「導師知道所有過去、現在、未來的事。他可以透過十六種方式理解眾生心中的事。」迦羅哈迪那說：「果真如此，你為什麼沒有及早告訴我？請你明天代我去邀請你的師父吧！」
　尸利掘多長者來到佛陀面前，禮敬後便代為朋友請求欲供養世尊，同時也招供自己曾發生過的事情。佛陀為了教化眾人，接受迦羅哈迪那的邀請。迦羅哈迪那仿照尸利掘多先前的作法，稍微不同的是，他在坑裏埋入許多炭火。次日，佛陀和五百比丘蒞臨施主的家。世尊先示現神力將火坑化為蓮池，接著為眾人說法。尸利掘多長者和迦羅哈迪那在佛陀慈悲的開示下，得證預流果。
　以上是巴利文獻的記載。實際上，有關尸利掘多長者的傳說，漢文和藏文文獻說法迥異於巴利文獻。筆者查尋漢文藏經，不論是印度譯著──經、律、論或是中國撰述，都留下尸利掘多為外道弟子，曾設火坑、持毒飯害佛的典故。箇中以「《申日經》」及其異譯本的記載較為詳細，即藉由這則故事闡釋佛陀悲憫、度化眾生而示現不可思議的威力。 至於其他典籍，若干有完整說明人物、事態的內容，多數呈現的樣貌僅是蜻蜓點水，似乎反映當時的聽眾或讀者已經明瞭故事的來龍去脈，無須贅言──如《賢劫經．順時品》 、《大方等大集經．虛空藏菩薩品》 、《大集大虛空藏菩薩所問經》 、《大般涅槃經》 、《大方等大集經．寶幢分．相品》 、《鼻奈耶．波逸提法》 、《大智度論．初品》 、《成實論．集諦聚．業論．六業品》 、《阿毗達磨大毗婆沙論》 、《阿毗達磨順正理論．辯業品》 、《佛所行讚》 、《大莊嚴論經》 、《大唐西域記》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 、《釋迦方志》 、《〈妙法蓮華經〉玄贊》 、《〈維摩經〉略疏垂裕記》 、《注〈大乘入楞伽經〉》 、《釋氏要覽》 。另外，在印度譯著當中，有些尚存對等的藏文譯本，其內容與漢文譯本吻合。
　雖然上述漢文佛典，各傳本記述尸利掘多害佛的緣起有些出入，不過主要的故事情節卻是一致。足見「尸利掘多長者害佛，而如來不為人所害」的典故流傳極廣，甚至存有犍陀羅雕像以及明、清朝相關的圖畫。 其實，如果回到漢文文獻來看，特別以這則故事為核心的經典，裏頭的人物除了父親尸利掘多為主角外，兒子月光也扮演重要的角色。這一點從「《申日經》」一段文可以明瞭：「月光童子當出於秦國作聖君，持 我經法，興隆道化。」 接著隋朝那連提耶舍譯《德護長者經》（「《申日經》」異譯本）也說：「此童子，我涅槃後，於未來世護持我法、……。於當來世佛法末時，於閻浮提 大隋 國內作大國王，名曰大行，能令大隋國內一切眾生信於佛法，種諸善根。」 也許因為故事性質的經典，往往深受眾人喜愛，所以有人試圖將某些理念融入其中，以便廣泛流傳佛陀聖教的同時，也可以順水推舟地把這些理想傳出。當然，也可能是其他的因素，導致經文被政治化。
　無論何種緣由，「《申日經》」不單記載千古流傳的故事，更是其中一部預言中國聖王的經典。由於目下所見這一經群部分的文獻、譯者等問題尚存爭議，因此筆者試著透過文獻學的方法來探討，處理的主題以漢文藏經為主，範圍包括「《申日經》」及其相關的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