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護眾生：蓮池大師

蟬聲爭鳴，野鳥高唱，五個高矮不齊的小孩子，有說有笑地走過濃蔭密布的樹林。

他們的頭髮濕漉漉的，衣角還滴著水珠。午餐過後，一起結伴到山腳下的山泉裡泡水，在這炎炎夏日，沒有比戲水更吸引人的事了。清涼無比的山泉水，趕走了烈日酷暑，可是正當他們玩得很起勁的時候，年紀最大的阿三就令大家上岸穿衣，準備回家。

這五個孩子都姓沈，都住在同一個院子裡，同一個祖父母，可是他們並非親兄弟，而是分屬兩個家庭的堂兄弟。

「阿三哥，今天泡水泡得不過癮，為什麼這麼早就要回家？」年紀最小的小豆子問，他的嘴巴翹得很高，離開水池顯得萬分無奈。

阿三今年十七歲了，高高瘦瘦，唇上長著一些嫩鬚。他抬起頭來，望著天空說：「你瞧！頭頂上兩片烏雲，很快會下雨了。」

阿三的弟弟阿和，兩眼搜索樹幹上蟬的蹤影，他說：

「這些蟬真是的，從大清早叫到晚上，也不肯歇一歇，牠們難道不怕喊破喉嚨？」

「嘿！我前天用竹竿沾了樹膠，黏了二十幾隻蟬，裝在籠子裡，全都變成啞巴，都不會再叫了。那天晚上，死了好幾隻，到了第二天全死光了。」阿三邊走邊說，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真殘忍！」大頭說。

「什麼殘忍？牠們遲早都會死的，早死早超生。」阿三毫不在乎地說。
小豆子突然插嘴說：「那麼，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去超生？」

阿三頓時臉色一變，掄起拳頭打在小豆子身上，罵道：「你－－幹嘛咒我早死？」

「是你自己說的呀！」小豆子一臉無辜。

大頭趕緊過來護著弟弟說：「對不起，算他失言好了，童言無忌嘛！」
阿三放下拳頭。

忽然，一隻棕色的野兔從眼前的草地奔馳而過，大家眼睛一亮。
「看我的。」阿三說。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彈弓，在地上撿拾幾粒大小適中的小石頭，兩眼炯炯有神地搜尋目標。他是村子裡有名的神射手，凡是天上飛的、地上爬的，只要在射程之內幾乎彈無虛發。

「哥哥，前面有動靜。」阿和指著前方的草叢。

阿三慢慢走過去，果然發現一隻小兔子躲在一堆枯葉旁，棕色的毛髮和枯葉的顏色十分類似，不注意看的話很容易被瞞騙過去。

阿三躡手躡腳地走過去。

「阿三哥，饒了牠吧！」大頭為兔子求情。

阿三回過頭來，狠狠瞪他一眼，壓低嗓子說：「哼！你這個沒有用的東西！自己打不到，就不希望別人能打到。」

大地靜悄悄，大家屏住呼吸，阿三輕輕走過去，手上彈弓已上膛。忽然，大頭大喊一聲：「兔子，快逃！」

兔子一驚跳起來，阿三的彈弓立刻發射，一粒小石頭精準地打在兔子的後腿上，兔子跌在草叢裡掙扎，阿三迅速跑過去擄獲他的獵物。

其他小孩子也立刻跑過去觀看。

「哇！好可愛的兔子喲！」

「哥哥，我們帶回家養，好不好？」

阿三拎著兔子的耳朵高舉著：「幹嘛浪費飼料養牠？我回家後就宰了牠，晚上叫娘炒一盤我最愛吃的紅燒兔子肉。」

他打量兔子瘦巴巴的身體，說：「可惜這隻太小了，沒幾兩肉，只夠塞牙縫而已。」

大頭抓起那隻受傷的兔子，抱在懷中輕輕撫摸著。兔子的眼神中充滿害怕、驚悸，身體還不停顫抖，大概牠的心裡有數，落在這些頑童手中必是凶多吉少。

「阿三哥，這隻兔子送我，好嗎？」大頭投以哀求的眼神。

「可以，你去抓一隻比較大的來和我交換，這隻就送給你。」阿三回答。

大頭想了一下，說：「我拿我的紙鳶和你交換，好不好？」

阿三不屑地說：「一個紙鳶換我一盤紅燒兔子肉，誰希罕？」

大頭想了又想，說：「這樣吧！我全身只有身上這個金鍊子比較值錢，就拿它來換吧！」

阿三大感意外，心中竊喜，他知道金鍊子價值不菲。

「好，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大頭脫下掛在脖子上的金項鍊，這條鍊子是他從小就戴在身上的東西。
兩個弟弟都勸他別做傻事，他卻毫不猶豫。

「哥哥你真傻，這隻兔子值不了那麼多的錢。」

「哥哥，你回家後鐵定會挨爹娘罵。」

大頭說：「挨罵挨打我都認了，沒關係。」

他把兔子摟在懷中，輕輕說著：「兔子乖乖，跑得快快，快快回家，快快走開；兔子乖乖，跑得快快，快快回家，不要再來。」

說完，便把兔子放在草地上，讓牠跑開了。

「你為什麼放牠走？我以為你喜歡飼養小動物呢！」阿三難以置信。

「這隻兔子還很小，家裡頭一定還有爹娘在等著牠回家，我不希望牠的爹娘傷心。就像我們五個人，如果誰出了意外，他的爹娘一定會傷心透頂，是不是？」大頭說。

大家都低頭不語。

忽然，天空下起雨來。

「快跑！」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大家拔足狂奔，雨勢很快轉劇變大。前方有一棟古老的建築物，大家不約而同地跑到屋簷下避雨。

古老陰暗的房子，寫著「昭忠祠」三個字，裡頭奉祀五代吳越王錢鏐的牌位。

吳越王錢鏐在當地是一個耳熟能詳的人物，他是浙江杭州臨安人，少年販鹽為生，生處在五代十國那個亂世裡，最初受封為吳王，後來自立為吳越國王，在位四十一年而傳王位給兒子，杭州附近到處都有他留下來的古蹟，例如「吳王磨劍池」、「吳王練兵台」……等，他是杭州人引以為榮的歷史人物。

「希望我們五個人當中，有人像吳王那樣豐功偉績。」阿三望著黝暗的祠堂內說。

「學吳王幹嘛？」小豆子問。

「可以光宗耀祖呀！」阿三回答。

大頭說：「我不希望當吳王，倒希望當李白、蘇東坡，文章詩詞傳千古。」

「傻瓜！這兩個人都是官場不得意的人呀！」阿三說。

「可是，人各有志嘛！」大頭說。

「大頭，我覺得你長大後不適合當大官，也不適合當商人，你知道你最適合當什麼嗎？」阿和說。

大家看了看，心裡頭猜測著阿和的答案。

「和尚！」阿和笑著說：「你這麼愛護動物，只要頭髮一剃光，就十足像小沙彌了。」

大頭想了又想，羞紅了臉說：「才不呢！剃光頭多難看呀！」

大家都笑彎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