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癲狂與純真:日本高僧傳奇
〈琉璃文學系列〉

作者:李永熾

出版社:法鼓文化

語言:繁體中文

系列別:琉璃文學

規格:14.8X21 cm / 平裝 / 336頁 /單色印刷

商品編號:1111700111

ISBN:9789575984069

定價:NT$320

會員價:NT$272 (85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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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采書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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癲狂與純真——禪僧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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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庶民世界裡,一休和尚極受歡迎,更以機智聞名,有一則故事可以充分表達一休的機智。室町幕府第三代將軍足利義滿聽說一休為人機靈,乃想試探他一下,便派人請一休到府邸。一休抵達時,玄關屏風畫了一隻大老虎,從竹林中凝視著一休。此時,義滿對他說:「這隻老虎凶暴無比,真傷腦筋,你用繩子把牠綁起來!」

周圍的人聽了,都認為要綁住屏風上的老虎決不可能,一休再怎樣機智,也不容易有令人滿意的答覆。一休毫不以為意,捲起袖子,綁上頭巾,手拿繩子說:「將軍,我已經準備好了,請你把老虎趕出來!」將軍義滿聽了不禁哈哈大笑,不愧是機智的一休。

《一休和尚年譜》指出,一休西元一三九四年一月一日生於京都,父親是後小松天皇,母親出自世家藤原氏。世間相傳母親叫藤原照子。照子出仕天皇,為天皇所寵愛,卻日日懷著小劍,圖謀刺殺天皇。被發覺後,照子乃逃出宮廷,潛往嵯峨野,於元旦生下了一休。

一休母親意圖刺殺天皇,年譜說她有「南志」,意思是說她傾向南朝,是南朝派來暗殺天皇的奸細。一三三三年鎌倉幕府滅亡,後醍醐天皇中興皇室,史稱「建武中興」;一三三六年武士不滿後醍醐天皇所為,起來反抗,後醍醐天皇逃亡吉野,是為南朝;足利幕府開創者足利尊氏在京都另立天皇,是為北朝。

入寺院為僧
南北對抗之局一直持續到一三九二年,在三代將軍足利義滿逼迫下,南朝後龜山天皇將皇位象徵的三種神器──鏡、劍、玉──讓給北朝後小松天皇,皇室復歸於一。這是一休年譜所謂照子「有南志」的原因。但近年研究則認為照子不是南北朝之爭的犧牲品,而是天皇與將軍之爭的結果,而且在這當中一休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將軍義滿不時想讓足利家取代皇家,他未必想要自己攘奪皇權,而是要讓天皇沒有繼承人,然後讓自己寵愛的兒子做皇家的養子,進而為皇太子。所以,後小松天皇的長子一休就不能生活於宮廷,與母親一起被逐出宮廷,母親隱於嵯峨野,過著孤獨的隱居生活,一休則被送入寺院為僧,義滿也一直防他還俗。當時,庶民間已傳說一休是後小松天皇流落民間的皇子。

一休六歲時被送入京都安國寺,其後經天龍寺,十三歲時入建仁寺。天龍寺與建仁寺均屬京都五山。五山制起於中國南宋,鎌倉時代傳入日本,到室町時代,經種種變化,於一三八○年將鎌倉的建長寺、圓覺寺、壽福寺、淨智寺和淨妙寺列為「鎌倉五山」,而將京都的南禪寺、天龍寺、建仁寺、東福寺、萬壽寺等禪寺稱為「京都五山」。一三八六年,建相國寺,將之排名為五山第二。一休走的是禪僧之路,入建仁寺之後,即跟慕哲龍攀學漢詩。這期間,對禪寺的腐化與寺僧的俗氣極端反感,一休曾有一首漢詩,描寫當時的禪寺情境:
說法說禪舉姓名,辱人一句聞聲吞。

問答若不識起倒,修羅勝負長無明。

出家修行理應忘家勤修禪行,但所見俱以出身家庭為豪,更見長輩僧侶侮辱晚輩的門第。修禪未見正道,反而讓無明長存。對禪門的淫亂,也極端反感,他描述禪寺的男色狀況:

少年十五如月出,一笑紅顏似花開。
木石無心世上多,嗚呼是此玉瑕哉!
……
淫亂天然愛少年,風流清宴對花前。
肥似玉環瘦飛燕,絕交臨濟正傳禪。
……
臨濟門派誰正傳,風流可愛少年前。
濁醪一盞詩千首,自笑禪僧不識禪。

一休無法忍受寺門的腐敗,乃轉移到不求名利唯修禪道的隱居和尚謙翁宗為門下,謙翁為人嚴謹,以無所依附的禪風聞名。一休在他門下五年,過著清貧無比的生活,拚命修習佛家內典與俗家外典。

二十一歲時,謙翁去世,一休頓失心靈支柱,回到母親身旁,旋即離去,在大津石山寺閉關七日,依然身心不寧,欲投琵琶湖自殺。母親察覺兒子心身不定,恐其尋短,乃遣人送書給他:「死非孝,生猶有得道之日。」母親至嵯峨野即修淨土,而且時與謙翁有所來往。一休孺慕之情也從《狂雲集》(一休的漢詩集)〈陳蒲鞋〉可以看出:「賣弄諸人瞞萬方,德山臨濟沒商量。沾槌豎拂非吾事,只要聲名屬北堂。」北堂是指母親居處,亦指母堂。陳蒲鞋是黃檗希蓮的法嗣睦州道蹤,俗姓陳,他背負母親托缽,掛草鞋於屋簷,賣與路人,以謀生計,故稱陳蒲鞋。這首詩寫陳蒲鞋,也寫自己,一切作為都是為了母親。母親能一言阻止一休投湖自殺,想必與此孺慕之情有關。

聞鴉鳴而頓悟
出家如在家,「平常心即是道」。第二年,一休到琵琶湖北岸堅田的祥瑞庵拜華叟宗曇為師。華叟也過著無比清貧的生活,一休做副業以謀衣食之資,冬日太冷則至湖邊坐上相識漁夫之漁船,裹粗草蓆坐禪,過著日本曹洞宗祖師道元所說「學道者當貧」的生活。

二十七歲,在漆黑的琵琶湖上搭船坐禪時,聽烏鴉一聲嘶鳴,一休頓悟,他想起和歌中有云:「得聞烏鴉闇黑不鳴聲,未生前父母誠可戀。」鳥鴉不會在闇黑中鳴叫,卻在黑暗中鳴叫,讓他想到未出生前的父母。出生前的未分別智才是自己的本源實相。禪修的目的是拂去纏身的塵埃,回歸真實的自己,《狂雲集》〈聞鴉有省〉云:

豪機瞋恚識情心,二十年前即在今。
鴉笑出塵羅漢果,日影玉顏奈何吟。

黎明,一休見華叟,敘述所悟心境,華叟承認一休已悟,欲給予印可。一休對印可連看都不看,逕自離去。十餘年後,華叟想經某人將印可交給一休。一休不僅沒有接受,還把印可撕毀燒掉。印可皆身外物,對回歸真我無益,而且當時社會只追求外在認可的印可,充滿了虛偽。一休燒毀印可,也可以說是對這種虛偽禪宗社會的一種抗議。

二十九歲時,大德寺舉行華叟之師言外中志的三十三屆忌日法會。一休陪師華叟參與,眾僧華衣威嚴參與,唯獨一休布衣,且草屐龍鍾,華叟責問:「為何毫無威儀?」一休回道:「余獨潤色一眾。」否定虛偽外飾的法衣數珠。法會結束,華叟在西廂休憩,某僧問華叟百年後,誰為繼承人,華叟回道:「雖說風狂,卻有箇純子。」一休雖風(癲)狂,欲是純真之人,意指一休是他的繼承人。一休也風狂地說:

華叟子孫不知禪,狂雲面前誰說禪。
三十年來肩上重,一人荷擔松源禪。

自許為華叟唯一的繼承人。他認為臨濟、楊岐、松源、虛堂一脈相承的唐宋純粹的禪,傳到日本後,由大應經大燈、徹翁、言外,傳至華叟,華叟的傳人非一休莫屬,非癲狂之人很難說出這樣真實的話語。

每次上街,一休都腰插木劍,街上的人見了問他:「劍是要來殺人,和尚是要活人,為什麼還帶劍?」一休回說:「你們不知道,現今各地多的是假和尚,這些假和尚就像這把木劍。在禪室時,就像這把入鞘的木劍,看來有如真劍。可是一走出禪室,就像離鞘的木劍,一點用也沒有,連殺人都不可能,更不用說活人了。」

撻伐物欲生活
一般認為,一休入華叟之門後,才開始風狂,華叟才說他「風狂」。的確,自大德寺法會後,他就開始他的漂泊之旅,餐風飲露,雲遊各方,自稱「狂雲子」,所寫的漢詩集也叫做《狂雲集》。

一四三六年,一休四十二歲,生父後小松上皇(後小松天皇一四一二年讓位於稱光天皇,為上皇)去世,一休更加沮喪,行為愈發癲狂。對當時經濟發展所帶來的物欲生活,更加撻伐。他痛罵師兄養叟,養叟長他二十餘歲,有經營長才,擁有許多徒眾,以大德寺為中心,大為發展。大德寺不屬室町幕府所定的五山官寺,反而可以為所欲為。他痛罵養叟:

出林富貴五山衰,只有邪師無正師。
欲把一竿作漁客,江湖近代逆風吹。
——一休《自戒集》

詩中,出林指的是大德寺,江湖則指人間世,逆風意謂禪宗頹廢。一休罵養叟一罵數十年。養叟從朝廷取得宗慧大照禪師封號時,一休罵道:

紫衣師號何家貧,綾紙青銅三百緡。
大用現前膺長老,看來真箇普州人。

這是《狂雲集》中的一首漢詩,詩中所說的「普州人」是指小偷。不僅罵頹廢的禪師禪寺,更罵善於經營斂財的將軍夫人日野富子:

財寶米錢朝敵基,風流兒女勿相思。
扶桑國裡安危苦,傍有忠臣亂心絲。

十五世紀的日本經濟雖發展,整個社會卻洋溢著「下剋上」的亂局。虛偽與物欲,在一休眼中是當時社會混亂的根源。一休對當時社會的批判為當代與後代生活困窘的庶民道出了心聲,因而留下了許多故事或傳說。

裝瘋道人間實相
他聽說京都有一個知道治喉病妙方的老人,便請求老人務必教他,老人說:「可以,但這是家傳祕方,決不能告訴他人。」一休答應了,老人也告訴他祕方。一休卻將祕方內容寫在木牌上,立於交通要衢,老人知道了大為生氣,一休說:「不錯,我答應你不說,但我可沒答應你不寫啊!」這是對祕傳主義的批判。

據說,京都商家元日三天都要關起大門。因為這三天一休在竹竿上頂著髑髏,沿門挨戶叫著「小心!小心!」商家怒罵:「難得的元旦,卻觸了大霉頭。」一休說:「不,你看這髑髏,眼睛飛走,成了虛空。這才叫眼出,才真恭賀新禧啊!」眼出日文叫「目出」,「目出」是恭禧之意。一休突顯了人間世不知明日是否命猶在的無常,要人張大眼睛觀看超越死生的世界。不過,對京都人而言,確是不吉利,難怪要關起大門。日本有一首假託一休所寫的和歌云:

正月冥途旅程一里塚
可喜復可賀

癲狂與純真是一體兩面。在一休看來,人間世是癲狂;在世人看來,不合乎世俗規範,即是癲狂。其實,覺醒的癲狂並不是癲狂,而是裝瘋道出人間實相。世人拘於世俗假相,以假為真,才是癲狂。一休的故事,道出了禪宗的要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