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生氣的山

「媽媽，妳可不可以不要累積那麼久才爆發一次？」這是女兒對我的提醒，平時看似好人又不想當爛好人的我，加上不犀利的臨場反應，經常事後回家糾結，心想「如果當時懂得這麼說的話……」。可是怎麼說都已經成為過去，無力扭轉時間開關的話，最好的方式就是放下，輕輕放下。但這哪是簡單的事，表面放下、心裡礙著的話，連做夢都會飆。經過孩子的提醒之後，我開始練習每一次都多說一點，不將不滿累積在心裡。

情緒管理是我們終身修習的課題之一，不論是糾結，或是憤怒、遷怒，如果無法利用適當時機宣洩，都容易堆積成災。讓情緒處理也能今日事今日畢，少堆積以舒養人生。這些心靈垃圾，和實體垃圾類似，對於垃圾和家事，我的經驗裡最好的偷懶方式，就是——當下解決！堆積的垃圾和家事清掃起來既費事又耗時，積少成多，互相汙染。雖然大家都認爲我這種方式叫做勤快，但我私心得意，覺得偷了大懶。

養成習慣讓我少生氣、不積垃圾，隨時清理，生活自然輕便多了。但是，自然環境裡的山和海，有這樣的選擇嗎？只能悶著受氣，看著大家砍樹去賣、倒垃圾、開發山坡地；汙油漫海、濫採濫捕海洋生物……我們經常說大地會反撲，但我們真的虔心敬畏嗎？我們可以做些什麼呢？

在這個故事中，綺美的山裡住著猴子、狐狸、老虎、熊、兔子與不同棲地的鳥群，有一天，山上布滿了怪手、挖土機、起重機、水泥車、壓路機、填土機、吊車、承重的卡車等種種重機械器具，伐木工人也跟著工作，接著建起一區又一區的工地，在一幕幕開墾的畫面中，可以看到有一輛加長型黑色豪華轎車領著前進、視察。這時的「我」愈來愈靜不下來，工地的底層展開一股紅色往上衝的逆流，動物們已經開始靜靜離去，鳥兒們也向外飛離。

「我再也受不了了！」有如火山爆發般的，大地毫不客氣的將器械、工人統統震起，東倒西歪散落一地，最後散落在最黯淡的那一頁／夜，只有「我」慌亂吼叫著「走開！走開！統統走開！」「我」是誰？是你、是我、是山、是環境、是大自然，是一個積壓了太多以致崩潰的個體，可大可小，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下起了冰涼的雨，讓「我」漸漸醒來，彩虹出現，動物朋友也回來了，還有呢？來了好多人。但這回不同，來的車子載滿了香香的樹，動物們無法拒絕，「我」也喜歡。人們在山上種下許多樹，曾經只剩下樹枝的樹像是呼救的訊號，現在的樹茂密如擊掌的快樂手，儘管留下一些無法移除的殘骸，也經過巧手成為遊樂設施，孩子們盪著秋千，猴子們爬著柵欄，水管也成為地景。最後，動物們迎接到其他新朋友與好夥伴來到這座山——不再生氣的山。

（本文作者為作家、繪本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