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一場日本茶道的茶會裡，我看見穿著和服的茶道老師，端莊素雅地在傳統日本茶室裡點茶，與室外庭院裡的紅楓及銀杏相映成一幅極美的畫。當時心想，若要真正體驗日本文化，最快捷的方式，無非從京都傳統文化著手。就這樣，我開始了茶道學習之旅。

日本茶道的流程非常繁複。即便是最簡單的「薄茶」茶席，整個流程至少也會牽涉一百個步驟，且每一步驟皆有標準動作要求，舉凡舉手投足都必須處處到位，想要「手到心到」，非得全心全意不可。每當我忘記點茶步驟時，內心會很受挫折。那時，「年紀大了，記性變不好」這種念頭就會浮現。

有一次，我在拿起「茶棗」（裝抹茶的茶罐）時竟然打翻了，只見鮮綠的抹茶粉撒在榻榻米上，像一幅潑墨畫般地驚心動魄。我當下慌了手腳，不知該怎麼辦。茶道老師看了，卻輕描淡寫地說：「沒關係，這種事常發生，繼續點茶就是了。」那句話讓我不禁想起，在禪修時，禪師總是教導我們，即使受到外境干擾，注意力變得渙散，也要記得不斷回到當下的專注。這過程，不就和茶道會上的事前準備以及點茶的流程很相像嗎？

日常生活亦如是。不論我們遇到如何糟糕的事情，與其擔心不知如何收拾殘局，或羞愧於旁人的眼光，不如把專注力拉回眼前，把握當下，把該做的事一件一件做好。

在茶道的學習中，我從點茶的動作裡體會到了何謂「禪茶一味」。其實，這不是什麼艱深難懂的大道理，而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讓我們時時專注於當下，不憂心於過去或未來，而好好掌控每一瞬間的心念，面對各種外境。

因此，在接下來的學習裡，不論遇到什麼天大的挫折，甚至在面對論文期限的壓力時，我都會想起那打翻的「茶棗」，以及接下來該如何安住於當下的方法。

（本文摘自：《京都有禪：一位留學僧的京都學記》）

保持寂靜，才有餘裕。

■ 文／釋繼程

讓妄念滅了再生，這就是輪迴。如何讓它滅了不再生，那就要用默照。如果你有這個力量的話，便能心不動搖，清楚知道這只是一個過程，只是因為無常。無常直接從妄念顯現出來。它生起來了，然後滅去了。它不滅是因為你在加東西給它。如何不加東西進去？首先你的心要先安定。你的心不但要安定，還要清楚生滅過程，如果對過程不清楚，它的力量還在。

有時候我們忽然起了很多妄念，由於已經習慣了這些妄念，就麻木到沒有反應了。沒有反應是因為處於無知的狀態，也就是癡，因為你沒有了警覺的心、覺照的心。所以，一定要很清楚知道情況，在知道的同時，又不會被它干擾，因為心很清明、很安定。明白事情的因緣生、因緣滅，你放下了執著，它就不會形成循環，不會再輪迴。

這個作用不是外來的，是心本具足的功能，我們要讓它發揮出來。我們之所以發揮不出心的清明功能，是因心的力量不夠。有時候心安定了，很快又被外境波動；有時候心本來是清明的，卻因妄念愈來愈多，清明的作用被雜染覆蓋了。我們在打坐時，都會遇到這些情況，可是我們也知道心可以安定下來，並發揮清明的作用。如果能讓清明的作用自然、完整地發揮出來，就不再有輪迴的問題，也不再延續了。

吵架罵人的時候，你的心是不是很不安？為什麼不安？因為不知道對方會罵什麼話。如果你們展開唇槍舌劍對罵，就變成了輪迴，產生後續的力量。我們的心有沒有力量，不讓這樣的事變成輪迴？

如果你的心是在默照狀態，就不會如此發展。不管發生多大的事，在統一境、默照境裡，就會化小、化無。因為你把它消融在境裡，所有發生的事都是發生在局部而已，所有的聲音都是局部的，對整體而言，我們只是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然後色、聲、香、味、觸、法六塵，加上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六識，在十八界中，你只是小小局部作用而已，它不能影響大局，在這個狀態，沒有任何作用被干擾。佛菩薩或有這些體驗的祖師大德，能在此過程讓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生滅滅已，寂滅為樂，事情就這樣寂滅了，而不會再衍生新的問題，不再輪迴，也就是不受後有，沒有後續的作用。

我們在日常生活或禪修的時候，知道心的作用沒有發揮出來，所以要有方法去練習，讓心保持在統一境的狀態。我們用的所有方法，基本上都有這個用功原則在其中，一定是專注安定、覺照和清明。你用所有方法，無論是用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還是意根，緣某一個境，藉用這個根和境「觸」的過程保持清明的狀態。觸隨著受、愛、取、有，與安定和清明相應的觸，觸到任何一個外境，你的心都如如不動，了了分明，就不會有受、愛、取和有，後面後餘的作用就不再延伸，不會有生、老死的輪迴。

（本文摘自:《遊心：佛的零度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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