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參加西蓮淨苑大專青年念佛會(1973年-,19歲-)

雖然第一次聽佛學講座是在臺中的「明倫大專佛學講座」(1972),但是後來都在臺北讀書,松山寺正好在臺北醫學院隔壁,加上我又當了三屆(1973-1974)的大專佛學講座的學員長,而智諭法師又是推動講座的重要法師。當時他很有心培養大專學佛的青年,除了星期天上午上課以外,到晚上還有一些學生留下來請他主持講經培訓的課程。

同時,智諭法師於一九七二年底在臺北縣三峽鎮橫溪,創建西蓮淨苑,只有一排磚瓦房子,中間是大殿。智諭法師就住右邊,其他法師就住在另一邊。一九七三年,為了在暑期舉辦大專青年修學會,開講《圓覺經》。為提供前來參加的學生們有地方住,所以只好再建草寮。來聽經的學生就在草寮裡面吃飯、打坐、上課、睡覺。所以,智諭法師笑稱此草寮是「圓通寶殿」。當時參加的大專學生來自臺北醫學院、臺灣師範大學、國防醫學院、臺灣大學等佛學社同學。於此,特別需要感謝賴建銘(北醫藥學系),因為西蓮淨苑或松山寺佛學講座之早期活動照片,都是由他擔任攝影者,幸虧有他的攝影,否則無法留下這些珍貴的歷史鏡頭(彩圖11-21)。

智諭法師講經時,讓聽眾感受到一股真誠流露的氣氛,覺得他講的就是他實際上想要去實踐的。學校的老師可能比較著重於傳播知識,他跟學校老師上課不一樣的就是讓人感受到真誠。經常強調對於宇宙人生的這種大的宇宙觀、人生觀,但又講得很實際。我在那時候才曉得什麼叫作煩惱。煩惱有貪、瞋、癡,該怎麼斷貪、瞋、癡,以前在學校比較少老師在講這些問題。有些學校老師也有這種氣質特質;像我以前提到一位初中的國文老師何瑞雄,會讓人感受到那種很真誠的生命力。智諭法師當然更不同,他是教授佛理的法師。

另外他講經還有一個特點,就是他體會到佛教裡面一個重要的道理。他常常講二諦,真諦跟俗諦;或者說緣起性空。他解釋為什麼緣起性空,因為無自性,緣起無自性故性空,性空故不礙緣起。如此脈絡,反覆強調,譬如說《金剛經》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他就會問你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怎麼用二諦來解釋?然後他就會告訴你:「應無所住就是真諦,也就是『性空』;而生其心就是俗諦,也就是『緣起』。」此外,他常常接著就舉如下的例子,說明緣起性空,這個房子是由鋼筋、水泥、磚頭這些因緣所聚成,沒有房子這個實在的東西,其自性本空,房子只是一個假名。所以我對佛教裡面講緣起無自性故空的體會是從智諭法師處學到的。所以就這個部分是應該是滿成功的,幾乎讓他的徒弟或是學生每一個人都能夠抓住重點。但是比較進一步的應用可能就要靠自己去慢慢地擴展,這是那時候的印象。

一九七四年三月,道安長老受聘為善導寺住持,九月「松山寺大專佛學講座」遷到善導寺,並改名為「中國佛教會大專學佛講座」。隔年,我就畢業服預備軍官役,沒有太多機會參加,後來大專學佛講座似乎辦了幾屆就停止了。

(六)大學畢業、服役與考中醫檢定(1975-1979年,21-25歲)

畢業後,順利考上空軍少尉司藥官(1975年7月入營)以及通過藥劑師考試 (1975年11月)。從一九七五至一九七七年(21-23歲)是我的服預備軍官役時期,因為是屬於軍醫藥官的體系,受訓是先在高雄的衛武營接受預備軍官基本訓練,之後的軍醫藥專業訓練是在芝山岩的「國防醫學院衛生勤務訓練中心」。訓練之後,抽籤分發到空軍,在枋寮的大漢山雷達站,稱為「戰管中心」(彩圖22)。該單位是屬於空軍雷達單位,而且處於高山上,採取假期集中輪休制度,以減少上山下山的次數。因此一次休假可有七天左右,還可以申請免費搭乘運輸機飛往臺北,因此我可以利用長假期到臺北學佛,像回西蓮淨苑參加法會或佛七的活動。

等我退伍回家,跟父母長輩報到以後,隔天就上臺北。對家裡的人講說我要去臺北縣三峽西蓮淨苑借住,與賴鵬舉醫師一起準備中醫師檢定考試。我沒有去補習,只是自己讀,同時我們也合資在三峽西蓮淨苑附近分期貸款購置房子,以我們的醫師與藥師的執照,準備合開診所。我於一九七八年九月通過中醫檢定考試,相當於具備中醫系畢業的資格。但是我們只有書本上的知識,賴醫師安排我們一起跟一些中醫師學習,有點像當臨時學徒一樣。接著準備中醫師的執照考試,但是我在一九七九年決心出家了,沒有繼續參加中醫師的執照考試。

(七)出家因緣(1979年,25歲)

如上所述,我在慈明寺讀《弘一大師傳》的時候,已經有出家的志向。但是我們那一群學佛的人知道如果當時出家的話,家裡會有很大的障礙,我們覺得等到中年才出家較有可能。因為當時佛教還不是那麼普遍,大家對佛教的了解還不是那麼清楚。我小時候對佛教的印象就是拜拜、吃素這樣的印象。小學的課本裡提到破除迷信,旁邊就畫一張老太婆在那邊拜拜。所以那時候一般人覺得那就是佛教,我覺得很難去跟家裡說明佛教的真正內涵。

之後,我可以提早出家的因緣是在西蓮淨苑準備中醫師執照考期間,有時我們會發起「個人」佛七的活動,由於參加者人數只有非常少數幾位,不用勞師動眾,人力方面也採用輪流互助,容易舉辦。一九七九年一月,輪到我可以參加個人的精進佛七,就在佛七第三天(1月12日)的晚上,靜坐念佛的時候忽然靈光一閃,好像有些事情想通了。以前會想要中年出家,最大的一個障礙,就是怕家裡的人沒辦法接受,會覺得我是不孝,因為你沒有遵守父母對你的期待。那時候念佛號念著念著就突然想通了,假如我出家能夠好好把這條路走好,並不是不孝順的事情,心中產生信心,覺得有勇氣向父母說明。因為還在佛七的第三天,還沒有結束,所以先把出家的念頭暫時克制,等打完佛七,我就向我的師父請求說:「我決定要出家,會回去跟我家裡的人溝通。」

記得那是接近過農曆年(1979年,25歲)的時候,我將回臺南家過年,也想與家裡的人溝通出家的事情。賴鵬舉學長覺得:我家人沒有學佛,有可能同意我出家嗎?因此,當他送我去臺北車站搭車回臺南時,他問說:「你這次回去有幾成把握?」我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回到家裡,隔天是除夕,家人歡喜準備過年,覺得談出家事情好像不適合。大年初一,大家互相恭喜拜年,也不是恰當時機。初二是回娘家過節的習俗,也不適合吧!等到初三、初四,我才先向我媽媽表達我要出家的意願。

當時,我媽媽的反應就覺得說怎麼會這樣?她問說是不是受到什麼委屈,或者發生什麼事情,或者受到什麼打擊?我說:「沒有啊!」我滔滔不絕地跟她說了很多我為何想出家的道理。接著,我媽媽跟我爸爸講,父親也不能理解我為何想出家。不久,這個訊息也傳到我的弟弟們。當時,我覺得很難一時讓父母同意,情急之下,只好就跪著請求父母讓我出家。他們大概也曉得我決定的事情不太容易改變,於是父母似乎讓步,沒有再特別說什麼了。

春節假期結束,我就跟家人說我將坐車北上要準備出家了,家人安排在一個素菜館的包廂為我餞行,用餐快結束的時候,家人跪著求我不要出家,我也跪著,雙方僵在那裡,但最後雙方只好妥協了,同意讓我有條件出家。有兩個條件:第一個是保密,因為家人認為我是長孫,不能讓我的袓母知道。我袓父在我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就去世了,他們擔心我袓母沒辦法接受長孫出家的情況,當然也不可以讓我的親戚知道,因為會傳到我袓母那邊去。所以對外就說我出國了,這個條件對我來說不難接受。第二個條件是暫緩,等我大弟弟結婚之後,才能出家,當時我覺得這也可以接受。因為我大弟弟那時候有女朋友了,我想應該也不會等太久,所以就答應這兩個條件,北上回西蓮淨苑等待出家的時機。

在我等待的時期,固定每個月都會回臺南與家人相處,因為我希望:在出家前,讓家人對佛法多一些了解。如此經過大約半年左右,看我大弟的婚期好像沒什麼動靜,感覺這是否是家人的緩兵之計?覺得或許會等待很久也不一定。所以,在那年夏天,寫信跟我媽媽講不能等了,我要出家了。同時,我也向我的師父智諭法師請求讓我剃髮出家。

一般剃度出家的日子習慣是選在與觀音菩薩或其他佛菩薩有關的日子,像是觀音菩薩成道日或誕辰。我的剃度法會日子(7月12日,農曆6月19日,觀音菩薩成道日)選好之後,我師父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所以沒有對外宣布是我要出家,只說將有一個法會,請大家來參加。為了保密,法會前晚,我自己騎著摩托車去比較遠、對我陌生的理髮店剃頭,理髮師問我為什麼要剃光頭,因為當時平常人很少剃光頭。我回答說:「我將要去當兵。」他說:「現在當兵不用剃光頭了,剃平頭即可。」我以其他話題支吾過了。剃完頭,我戴著安全帽騎摩托車回西蓮淨苑,然後就趕快衝到房間,關起門來,沒有再出房間門。隔天早上,換穿僧服,以出家的樣子,出現在剃度典禮的大殿,令與會大眾很驚訝,我竟然剃髮出家了(彩圖2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