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釋繼程（馬來西亞佛學院院長）

茶，由解毒、療病之藥，而解渴、去暑之飲，而品嘗、享用之藝，而修心、養性之道，而見性、開悟之禪。

在源遠流長的茶史之旅中，茶，本身已完成了此漫長、漸次進化之生命圓滿的境界，並完整地、透徹地呈現出來。

對茶人而言，茶，此一圓滿的生命境界之完成，乃由長遠以來，代代茶人修行而成的。完整的體系既已完成，故可將之系統化而成人人可行、人人可成的茶禪之旅。

歷代茶人，或許未曾刻意經營，使茶之生命之旅在漸次中完成，但既然經歷了此種種過程與提昇，終而完成了此一茶由藥而飲、而藝、而道、而禪之旅，自有其漸次修行之系統，有待後代的茶人去行之、成之、悟之。

尋牛、見牛：引發興趣

茶禪之旅必先始於茶，即須先有品茶之內在動機，或興趣，此從心的嚮往，或好奇，新鮮感出發，須發自內心的力量，若由他人的誘發，或鼓勵，也許只引發一時興趣，終不易長久持續，除非由外緣而引動內心的動機。

此乃為「尋（牛）」之階段，對茶起興趣。

不論由自心內在嚮往，或由外緣引發，自心之興趣漸次濃厚，便會進一步想學習泡茶、品茶。此乃進入「見」之階段，或「見跡」，或已「見牛」，此時即已在泡茶，也許因初入，只是隨意，或隨興，或隨便地泡。雖也有想急於入茶藝，或會在茶、泡，及工具中下工夫，但因所識不足，因緣不具，只能憑己之所知、所識之茶，所喜所好而泡，泡出的茶味，或不理想，或只是平平，或偶爾亦能泡出好味。

此時雖尚多改進，但對茶、對泡之興趣已濃而穩，並有泡茶的習慣，品茶嗜好的養成，心自有一種持續下去的力量，因已「見（牛）茶」也。

得牛、牧牛：找茶品茶

漸漸地，對茶的品類、味道、特色，已有較廣的接觸、較多的認識、較深的品嘗，對茶品的要求提高，不再喝一般或品質較差的茶，而找品質較優，或特級上品好茶來泡來品。也許開始找上品茶時，因尚有品工不足，認識不夠之處，常會以價格來衡量，從品牌去設準，但漸漸會發覺，原來並不完全如此。

品質優的茶，未必一定很貴，或屬於特定品牌。此時乃從茶本身，直接品嘗，直接觀察，依本身的經驗，從味覺、嗅覺、視覺的普遍感受中，去找出好茶，品出好茶。

此乃「得（牛）」之境，因已能品出茶之好，茶質之優，故能找到好茶來泡，而泡「好茶」。

當然這個階段往往也已包含了泡茶的技巧，即已能以泡茶的技藝上著手，找到的茶，不論其品質如何，皆能以適合的方法泡之，俾泡出茶的好味。對茶的品質之優劣，能分辨得出，但仍著重茶的品質。因而味覺、嗅覺等功能及感覺，通過不斷的訓練及觀察，更為精確；泡茶的技藝更是因勤加練習而熟悉；對茶之母，即水的品鑑，對茶之具，如壺、杯、承等講究，要求提高，俾泡茶時，通過技巧的熟悉、茶具的配合，加上水的選擇，使茶的好味、原味，都能發揮出來。

此乃「牧」之工夫，「牧（好）牛」即「泡好」茶也。

騎牛歸家：自成一格

其實在這些階段的泡茶時，並非是界線劃清的，也不只在某一方面著重，而是多方面著手，或學習、或觀察、或訓練，或找質料、或找茶、找水、找茶具等等。若將所泡之茶，及應用之技藝結合起來，不論是泡茶的技巧要求精確，要求高超，茶的品質也一樣求好求佳。泡茶的水更是講究其柔、其清、其甘也。

即是說在茶方面則對種種茶品，已能一一清楚，茶具的應用，即與茶品的配合，也已了了分明，各類的水品，不同地區的水質，也都能掌握，而茶人本身品茶時所需應用的感官，經過訓練及培養，更為敏感，其記憶作用也較深，在品茶時，能用心較專注，茶人之心境也與茶性之謙虛相應。而茶藝之高超，品茶之高明，已達一高水平境界。

此已達茶藝境界，達此境界者為茶藝家，在茶藝之造詣上，已可成家也，有其一定之風格，一定的品味，乃至可成一家之言，開一派之風。此即為「騎牛歸家」，茶藝上是「泡茶成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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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圖／秦就

由於東京近代歷經地震、世界大戰的摧殘，留下的古老建物不多，但就在市中心東京大學所在地的文京區，卻有一座寺院保存了數棟江戶時代建築，而且狀態良好，被列為重要文化財建造物，該寺即真言宗豐山派的護國寺。

無有檀家的大寺

1681年，五代將軍德川綱吉順從母親桂昌院的願望，獻高田藥園之地，請高崎大聖護國寺住持亮賢（西元1611～1687年）負責建立桂昌院的祈願寺，完成後全名神齡山悉地院大聖護國寺，當時的主尊為桂昌院的念持佛──琥珀如意輪觀音（絕對祕佛）。

在公開佛像的週期或神佛的生日等特定日子，寺院會將供奉佛像的佛堂和廚子門打開，讓信眾得以參拜，稱為「開帳」，在佛像所在的寺院進行稱「居開帳」，在寺院以外的地方進行則稱為「出開帳」。護國寺是江戶三十三所觀音靈場的第十三札所，在江戶時代淺草寺觀音、江之島辯天、護國寺觀音，都是居開帳最有人氣的寺院。

原本護國寺東邊還有護持院相鄰，該寺是新義真言宗的僧錄（該宗最高格式寺院），但兩寺在明治時代合併，但實際上此寺面積並未因而擴大，因為護國寺是將軍家的祈願寺，除了將軍家以外，沒有其他檀家，故在明治維新後，陷入經濟困境。

檀家是「檀越的家」的意思，而檀越是梵語音譯，意譯為布施，即給與、施捨之意。日本在飛鳥時代的蘇我氏和秦氏等有力氏族，開始建立一族皆為檀越的氏寺，如著名的奈良飛鳥的飛鳥寺、京都太秦的廣隆寺。

隨著佛教更廣泛深入地進入日本社會，原本以氏族為單位建立氏寺，變成以家為單位建寺，於是在鎌倉時代就出現「檀家」一詞。換句話說，信眾所屬之寺院為檀那寺，所屬之信徒為檀家，檀家布施檀那寺，同時葬祭供養等全賴該寺負責。

褪祈願寺色彩 重振寺運

護國寺在沒有經濟支撐的情況下，五萬坪土地之中，東側兩萬五千坪成為宮家墓所，也就是除了天皇、皇后以外的皇族專用墓地，西側五千坪則淪為陸軍用墓地，寺境縮小為僅餘兩萬坪。

面對這樣的困境，知名實業家、茶人高橋義雄（1861～1937年）任護國寺檀家總代，從大正到昭和初期，對此寺進行一連串變革，例如將因關東大地震而毀損的松平不昧的墓所，移轉到護國寺，此墓成為護國寺唯一的江戶時代墓，此後，如明治時代擔任過首相的三條實美、山縣有朋、大隈重信等許多著名人物，都以此寺為長眠之所。

此外，並將滋賀縣園城寺月光殿遷移到本堂西側，又興建了五處茶室。1938年，又仿滋賀石山寺、京都鞍馬寺興建多寶塔、不老門，同時利用月光殿和茶室，在護國寺舉辦大規模的茶會。

水屋旁種植的安行櫻，是埼玉縣川口市安行地區的獨特品種，比染井吉野早一步開花，花色較濃，看到安行櫻開，便預告了春天的腳步已走到護國寺，而前方石階旁更種植了許多杜鵑和櫻花接力開放。

凡此種種改革，使護國寺拋卻幕府將軍家的色彩，成為一般日本民眾可以親近的寺院。

保留江戶時代建築的寺院

仁王門（區指定文化財）是元祿時代（1688～1703年）建築，地下鐵護國寺站下車出站，立刻可見到此門，也是護國寺的入口。面向護國寺仁王門右側另有惣門（惣＝總，區指定文化財），也是元祿中期所建，卻和寺社佛閣的門不一樣，外觀是江戶時代武家大名住宅表門的形式。寺社門會出現住宅門的形式，是因幕府乃護國寺主要的外護，和德川將軍家關係匪淺。

穿過仁王門往參道前進，會看到左右各有一水屋（手水舍），內各有造形優美的唐銅蓮葉形手洗水盤，這一對水盤是江戶五代將軍德川綱吉的生母桂昌院所獻，1697年左右所鑄成。這一手水舍在江戶後期的《江戶名所圖會》中曾刊出，一直到明治大正時期，都利用此山中湧水為水源，成為一對自噴式水盤。近年水屋完成修復，符合日本人習慣在進入寺院前到手水舍中先行清洗一番，清淨身心後才進入寺院的習慣。

石階上另有一座不老門，高掛的「不老」二字，是德川宗家十六代當主德川家達所書。穿過不老門，右側為大佛銅像和鐘樓，左側為多寶塔、月光殿。

參道旁的大佛像，是僅高2.5公尺的座像，不過，據說這已是東京都區內最大的佛像了。因為此座像立於台座之上，顯得更加崇高莊嚴，大佛不管晴日冬雪，都保持著微笑慈顏。

註1：松平不昧即松平治鄉，是出雲松江藩的第七代藩主，他同時也是江戶時代的代表性茶人之一，以「不昧」之號知名於世。

註2：頭貫是讓簷柱和簷柱間，堅實相連結的橫木，即額枋、闌額。木鼻指肘木、頭貫或虹樑等水平材的尾端，所雕飾動物等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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