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侯坤宏（前國史館纂修）

記得在2009年3月間，筆者曾應《人生》雜誌主編之邀，寫過一篇〈《聖嚴法師七十年譜》讀後〉，算是書評，也可以說是「讀後感」（編註）。今逢「完整版的」《聖嚴法師年譜》出版，有幸在該書未正式上市之前，拜讀了該書PDF檔，藉此機緣，來談談個人對於「如何透過閱讀年譜以了解譜主生平事蹟」的一些想法。

再續《聖嚴法師七十年譜》

過去，筆者曾撰有佛教僧人年譜兩種：一是《印順法師年譜》（國史館，2008年初版），另一是《仁俊法師學譜》（法鼓文化，2012年初版）。

以《印順法師年譜》言，因印順法師（1906～2005年）是近代漢傳佛教最具有影響力的思想家，被譽為「玄奘以來第一人」者。佛法源自印度，流布各方，其間因時空變異，頗有變質、失真處。印順法師重視研究印度與中國佛教思想，自1930年出家後，即獻身研究佛教教理、教史與教制，1949年以前就出版了多部具有相當分量的著作；1949年後輾轉來臺，又完成多部更具學術功力的專著，並即身完成《妙雲集》、《華雨集》等編印工作；其佛教思想就學術史觀點衡量，具有「典範」意義，值得吾人重視，乃引發筆者撰寫其年譜之意願。

聖嚴法師是法鼓山的創辦人，身為戰後臺灣四大教團之一的法鼓山，它是如何崛起？如何發展？如何將其佛教事業由臺灣往外擴展，至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其基本理念為何？可謂與聖嚴法師息息相關。

《聖嚴法師年譜》的編著者林其賢，在這之前即編著《聖嚴法師七十年譜》，一般讀者透過閱讀該書，對於上列諸問題即可獲得部分解答。當年，聖嚴法師還為該書寫了一篇序文，肯定編著者能用客觀態度下筆，認為「這部《年譜》中的譜主，是未經他人來雕鑿、化粧過的我這個人。」也因為這樣，聖嚴法師在生前即特別囑託林其賢，請他繼續完成2000年以後的部分。今林教授在眾人期盼之下，總算不負所託，完成了這部《聖嚴法師年譜》。

新版更完整呈現一生行儀

將過去的《聖嚴法師七十年譜》與新版的《聖嚴法師年譜》相較：前者計分五卷（上、下兩冊），僅敘及1999年止。後者新增了譜主2000至2009年示疾前的事蹟，其中：第五卷2000～2004國際弘化．以世界為江湖、第六卷2005～2009示疾．開山立宗、譜後2009～2015年。附錄部分，主要添增了「聖嚴法師創辦住持機構一覽」。作者在書後還寫了一篇跋文。前後相對照，後者更見完整，足以呈現聖嚴法師的一生行儀（行事與德學）。

特別值得留意的是：本套書計四冊，「第一冊記述至1988年、法師五十九歲，歷時約六十年。第二冊記述至1999年、法師七十歲，歷時約十年。第三、第四冊則用了兩大冊的篇幅記述最後十年。最後十年的記述遠遠超過前面七十年總和，亦正顯示法師生命之不斷超越躍昇，隨年歲增長愈見豐富厚重。」（著者跋文）由此也凸顯出聖嚴法師晚年旺盛的生命力。

此外，排版方式的差異，新版的《聖嚴法師年譜》改以橫式排版，與過去《聖嚴法師七十年譜》以直式編排自是不同，整體設計的用心，讓質量更提昇了。

事業僧的強烈性格

如何從年譜中看見譜主的思想、歷史定位與影響力？這裡擬以《印順法師年譜》、《聖嚴法師年譜》為例來說明。

前面提及，印順法師是「近代漢傳佛教最具有影響力的思想家」，所以要想了解印順法師，就必須先掌握其「思想脈絡」與「思想特點」，如他對印度與中國佛教史的研究，對原始佛教的看法、對部派佛教的態度、大乘三系判教、中國宗派的批判與詮釋，以及對人間佛教的看法等等，掌握這些重點，再從學術發展史角度，進一步確立他在上述問題研究之發表時機，與提出這些研究觀點的重要學術意義。

如何掌握聖嚴法師的思想及其所開展的佛教事業？相較於印順法師，聖嚴法師除具有「學問僧」身分之外，他同時還具有「事業僧」（開創法鼓山）的性格，所以要了解他，也得從這兩方面分別切入，這就如同林其賢在《聖嚴法師七十年譜》序文中所說：「法師有思想家的內涵，故思想觀念為其生命特色；而其龐大的法業開展，有事業家的規模，故又不能以單純之學者視之。」當然，聖嚴法師的佛教事業所以能夠順利推展，與他對佛教義理研究的體會是分不開的。

印順法師、聖嚴法師均已圓寂，做為後人的我們，如何評判其歷史地位？他們的年譜，就提供了這項功能。年譜是以時間為軸，記述譜主生平的一種書寫方式（體例），其優點是，隨著時間先後，讀者能夠了解其一生經歷。

不過，在閱讀時，由於是以「時間」為斷，許多相關的事情很可能會被記錄在不同的地方，這樣易使讀者在閱讀時，產生一種「割裂」的感覺，而影響閱讀的興趣（或效果）。這時候，「如何從條縷明晰、客觀簡潔的行文記事中，看見譜主的學思歷程與影響力」，就會成為對讀者的一種考驗。

跨越時空與譜主相遇

但不管如何，透過閱讀年譜，我們可以跨越時空籓籬，在書中與不同階段的譜主相遇，領略其一生的行誼、經歷、人際網絡、思想精華等。年譜作為傳記資料的一種，就有這樣的作用。

一般僧人年譜，其始終一貫的重心為：「佛教生命之開展與延續」，印順法師和聖嚴法師都是當代重要的僧人代表，透過年譜，我們可以了解他們的佛教事業、行事風格、思想特點和人格風範。所以，要想了解聖嚴法師和了解法鼓山，透過閱讀《聖嚴法師年譜》，不失為最佳入手處。

編註：可參考《人生》308期，筆者所撰〈沉澱歷史重量的傳記 ──《聖嚴法師七十年譜》讀後〉

（更多內容請看人生雜誌391期）

■ 賴珩佳

學生時代的我，就是個步調快，極注重效率的人。每天早上設定鬧鐘五點起床，絕不賴床。若真覺得清醒不了，就用冰冷的水猛潑臉，寒冬亦然，為的就是不浪費可掌握的一分一秒。

但因緣際會，來到樂天慵懶的熱帶國度印尼，我所習慣的生活步調，受到極嚴酷的考驗。例如第一次買家電，預約的送貨時間是早上九點，而真正送達的時間是傍晚六點。在這等待當中，我打了不下二十次電話，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再一下子就到了」。一次次的相信，結果是在家中從早等到晚。

當我氣急敗壞地為運送工人開門時，他們臉上竟掛著笑容說：「哇！今天路上真是塞爆了！」我突然覺得慚愧，在路上得不斷地交替踩踏煞車、油門，忍受塞車之苦的是他們，但他們臉上雖有疲憊卻無不耐。反觀自己，雖然因等待而整天出不了門，待在家中，照理說應可悠閒地讀本書或聽音樂，但事實上，我卻用煩躁的心情，度過了暴跳如雷的一天。

剛開始在雅加達工作時，早已習慣在臺灣朝七晚九工作時間的我，對於絕大部分同事下午四點半就開始收拾東西，準五點一定離開辦公室，感到非常訝異。在臺灣加班是常態，在這兒我總被問：「怎麼還不回家？」我說：「工作還沒完成啊！」同事們一副理所當然地說：「明天再做啊！」霎時間，我突然有點想不起來在臺灣天天超時工作，到底都加速完成了些什麼？

有過這些「慢活」的經驗後，我也慢慢學會不著急、不訝異了，例如原定工時一小時的系統家具安裝，工人從下午兩點做到晚上八點半才全部完工。這六個半小時，我按習慣快步調完成自己可掌控的工作，同時，我也試著理解並學習，對於不可控制的因素，以舒坦的心情打著放鬆的拍子。結果當然是皆大歡喜。

有趣的是，這個慢活國家面對災難時的心情轉換，卻快速到讓我難以想像。

日前雅加達市中心發生IS主導的連環六爆，事發之地就在我每日上下班必經之路，心中的震驚與恐慌可想而知。但當日晚上，當地主要媒體已用許多輕鬆的角度報導此一事件，例如報導重點竟放在距離爆炸不到一百公尺處，賣小吃的攤販，因為當時圍觀群眾多而生意興隆，記者將之解釋為「印尼人引以為傲的淡定」；雅加達市每逢暴雨季總會出現的市區大淹水，竟會有年輕男子打扮成美人魚，故意搔首弄姿，在淹水區留影，以娛大眾，因為「日子還是要過啊！」

最為代表的，是對往生者的處理。不論是土葬或是火葬，二十四小時內一定處理完畢。按照臺灣的傳統，要選日子才辦後事等的習俗，對他們而言是不可思議、無法理解的。他們認為肉身的生命結束了，就該痛快、灑脫地道別！這樣瀟灑的步調，讓我不得不佩服！

從小極度競爭的求學環境，訓練我們要有高效率，現在卻又常聽人說要慢活，至今我才慢慢了解，人生不是二分法，如何拿捏「慢中有快，快中有慢」，是種智慧，重要的是──好好活！

三腳貓小檔案2：賴珩佳
曾任職外商銀行、外商投資銀行、外商財務顧問，
現職外商資產物業管理執行董事

啞口無言，從「心」學說話。

從小常代表學校參加各種語文競賽，尤其是演講比賽，總會抱個冠軍為校增光。就讀北一女、臺大時被選為朝會司儀、畢業典禮主持人，都好像順理成章。說話第一名的頭銜，常為我帶來許多掌聲。

但人生軌道必有轉折。在美讀研究所時，認識了必須回雅加達接家族企業的先生，年輕的勇氣讓我沒準備太多便答應同行。初到印尼，人際網路完全歸零，且因不諳印尼語，所有的想法到嘴邊，只能一再活生生吞回去，真是苦不堪言。說話長勝軍在這個陌生國度，瞬間成了孤寂的啞巴。

不能說，只能多聽、仔細觀察。至今，雖因商務常需往返各國，但我的印尼語已溝通無礙。而多年來養成靜默傾聽，以及用心觀察的習慣，讓年近不惑的我在人生路上，更能學習與成長。（賴珩佳）

（更多內容請看人生雜誌39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