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與人生】

黑魔女——體驗《法華經.普門品》之自性具足萬法

黑魔女是壞人?善惡是絕對的嗎?人類可征服自然嗎?
《黑魔女》可說是《法華經.普門品》西方版演繹,
從中體悟「念彼觀音力」的轉念法門,
也呼應天台宗的「性具善惡」、「性具萬法」之說。

■ 文/李治華 圖/博偉電影提供

西元1959年,迪士尼上映著名的動畫電影《睡美人》;2014年,則顛覆傳統,以劇中大反派梅菲瑟為主角的真人版電影《黑魔女:沉睡魔咒》(Maleficent),以及2019年的《黑魔女2》兩片,重新演繹了《睡美人》的童話故事。

《法華經.普門品》宣講大悲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的神通功德,天台宗(又稱法華宗)的智者大師以「性具」(自性具足萬法)詮釋觀音菩薩的化現感通,因為自己的本性中具足一切萬法,所以才能變現萬法出來,也才能和萬物沒有隔閡的感通,正如千手觀音具備一切法寶,有感有應,隨處化現。

《黑魔女》片中彰顯人性的善惡,以及人文與自然的戰爭與和平,正可呼應天台宗在人性論上的「性具善惡」、存有論上的「性具萬法」之說。

《黑魔女1》:人性的善惡鬥爭與昇華

黑魔女梅菲瑟原本是純真美善的精靈仙子,擁有強大的神力,常張開雙翼凌空高飛、遨遊精靈森林。這象徵我們純真無染、自由自在的「天真童心」。

但梅菲瑟十六歲時,慘遭人類男友下藥迷昏後割走雙翅而性情大變,黑化成為冷漠傲嬌的黑魔女。這表示我們在充滿貪婪的社會染缸之中成長,因被欺騙、受傷害,而引發恐懼、悲傷、痛苦、冷漠、報復的「黑暗之心」。不過,若從「萬法唯心」或者「自我夢境」、「自性眾生」的角度看,壞男友也只是自己向外追求功成名就的「名利心」所化現,為了名韁利鎖不惜犧牲自己的純真自由,心為物役。

壞男友因取得梅菲瑟的雙翼而當上國王,梅菲瑟詛咒國王的小公主於十六歲時,會因觸碰紡織機的針尖而永遠沉睡,除非真愛之吻才能喚醒公主,因為梅菲瑟不相信真愛存在。其實,這個詛咒反映出了梅菲瑟失去了真愛,其實是她自己內心的真愛沉睡了,她需要真愛來融化自己冰冷的「寒心」。總著一席「黑」服的梅菲瑟救了一隻「黑」烏鴉,不時將牠變為人,這鳥人平易近人、忠誠可靠,正是梅菲瑟需要的心靈夥伴──「溫暖的心」。

梅菲瑟暗中注視著可愛的小公主,小公主成長的同時,梅菲瑟的愛心又在滋長萌芽。後來梅菲瑟和公主形同母女,但她無法破除自己所立下的詛咒,只能期待鄰國王子對公主的愛能破除魔咒。公主昏睡不醒後,王子親吻公主,但卻無用,梅菲瑟傷心之餘,不經意地親吻了公主的額頭,公主竟然醒了,梅菲瑟終於找回自己失去已久的「真愛之心」。

之後,梅菲瑟在公主的幫助下找回翅膀,高飛雲霄。這表示梅菲瑟經歷內心黑暗面的禁錮之後,又找回了失落的真愛,重獲自由。梅菲瑟原諒了壞國王,國王卻反撲殺害梅菲瑟,但不慎墜樓摔死自己,這表示世俗名利之心的嚴重墮落與徹底消逝,大死大生。梅菲瑟與公主重返精靈森林,快樂逍遙的自在生活。

〈普門品〉:念彼觀音力的轉化

《法華經.普門品》中常出現「念彼觀音力」的句子,就外在說,這是我們憶念觀音菩薩的神力,祈求救助;就內在說,則是指自己起了「慈悲喜捨的覺念」(觀音力),轉化自己的「惡念」,是「自性自度」。

如〈普門品〉說:「咒詛諸毒藥,所欲害身者,念彼觀音力,還著於本人。」就外在說,如同梅菲瑟詛咒天真可愛的小公主,咒力反而傷著自己,因果自作自受。就內在說,自己起了咒詛的惡心,其實就是自我傷害,但自己後來又生起慈悲喜捨的覺心,心便獲得救贖。

再如:「或在須彌峰,為人所推墮,念彼觀音力,如日虛空住。」就外在說,這是梅菲瑟被渣男剪去雙翅,不能高飛,推墮深淵,但梅菲瑟在善良公主的幫助下又重獲雙翼,自在翱翔,如日處虛空。就內在說,這是自己起了競逐權力高位的野心,不擇手段的墮落,是自己推墮自己,但後來自己迴光返照生起慈悲喜捨的覺心,點亮心燈,暗黑的心當下消失,正如國王使壞卻墜樓而亡,梅菲瑟擺脫壞國王後即能自由高飛。

人性內在具足善惡的潛能,遇境逢緣,可善可惡,每個念頭都是「自性眾生」,我們能否觀聽內在音聲,是名利心、寒心、黑暗之心,還是童心、溫情、愛心,進而「自性自度」,時時憶念自己內在的功德力,喚起慈悲喜捨的覺悟之心,這才是真正的「念彼觀音力」──觀音轉念法門。

《黑魔女2》:征服自然與萬物和諧

《黑魔女1》主要在呈顯人性善惡面,《黑魔女2》擴大凸顯人文與自然的衝突與和諧。

梅菲瑟讓人類公主成為精靈森林的女王,而鄰國王子與公主有情人終成眷屬,在在表徵自然與人文的和諧。

但王子的母后為了兄長死在精靈王國,策畫復仇要消滅精靈世界,並不惜讓主張和平的國王沉睡不醒,同時大量製造梅菲瑟畏懼的鐵武器,伺機殺害梅菲瑟與眾精靈。這代表人恐懼自然,堅決征服自然,人定勝天的重工業思維與行動。

梅菲瑟的族人黑仙族突然現身,原來黑仙族早被人類逼到躲在地下洞窟生活,黑仙族與人類同樣有主和派與主戰派,但在王后的逼迫下,主戰派終於反撲人類,捍衛自然,人類與精靈的史詩級大戰激烈展開,兩敗俱傷。

人文與自然本都是眾生自性中具足的諸法,人文失去自然將流於矯情虛偽,如身穿華麗白袍的王后心中卻住著惡魔;而自然失去人文將成為蠻夷之邦,如公主說:「魔法森林一團混亂,眾多精靈找我申訴。」

梅菲瑟為救公主而被王后殺害,但梅菲瑟在公主的淚水中羽化,蛻變成為碩大的黑鳳凰,浴火重生;黑鳳凰奮不顧身自高塔俯衝救回墜落的公主。王后壞事做盡,也曾譏諷梅菲瑟頭上長的犄角,但梅菲瑟不殺王后,暫且讓她變成一頭白山羊(在西方文化中山羊有惡魔的象徵意義),體驗成為犄角動物的感受。

最後,沉睡的國王終於清醒了,與梅菲瑟共同主持王子與公主的婚禮,會場繁花怒放,人類王國與精靈王國終能和諧相處。

人文世界中本有自然,自然世界中也本有人文點綴,《黑魔女2》淋漓盡致地演繹人文與自然的衝突到萬物和諧,原來「性具萬法」,不可抹殺任一存在,善用萬法則法法皆有其存在的意義,天台宗說「佛斷修惡,不斷性惡」、「除病不除法」,唯有如此才能圓滿彰顯法法的存在價值,就如善用黑色,黑也就是一種美麗、神祕、穩重、堅實的神聖力量──黑鳳凰,這正是黑魔女心中住著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