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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心自在】 法師也怕鬼嗎？ ■ 文／釋常啟（法鼓山僧伽大學教務長） 圖／孫靜玲 十幾年前，日本恐怖電影《七夜怪談》在臺灣爆紅，當時隨之出現一窩蜂的鬼片潮。那時候還是大學生的我，總喜歡跟著同學上電影院看鬼片，不過，走進電影院，其實是調皮地想捉弄、嚇唬同學。只是沒想到，看完鬼片的後遺症，卻深遠地影響著我。 日本鬼片的特點是累積式的恐懼，把本來不是很恐怖的東西，隨著劇情的推演，到後來，讓人光聽到那個聲音，都嚇得要命。鬼片的劇情與畫面通常是灰暗、抑鬱，令人渾身不舒服，尤其鬼怪要出來之前，會先鋪陳著壓抑、詭譎、懸疑的背景配樂，之後突然地停頓、空白，讓整顆心揪在一起，又驀地怪聲磅礡，讓人嚇得身體顫抖、驚聲尖叫，血液凍結後又狂噴沸騰……這樣的聲光影像已經種到我的八識田裡，所以只要黑暗影像與特殊聲音聚合，即刻挑起令我恐怖毛豎的聯想。 參「害怕的是誰？」 這樣的陰影並沒有因為我的出家，就一掃而空，反而因為住進省電環保的法鼓山，而特別容易被引發，其實法師也會怕鬼的！就讀僧大、當行者的情形還記憶猶新，入夜的男寮，只有樓梯間點著小黃燈，冬天若颳著冷風，彷彿鬼片中常出現的昏暗與陰鬱背景。半夜不敢起來上廁所，只因為自動沖水的小便桶，會發出管線撞擊水泥牆的聲響，就像鬼要出來的配樂，如此驚悚的氛圍讓我冷汗直流；如廁後，洗手也不敢照鏡子，怕一抬頭，黑髮覆頭的女鬼就站在我背後。 剃度成為沙彌後，被安排早晚殿堂的叩鐘擊鼓，隻身穿過無燈的連廊，沙沙的腳步回聲，顯得夜晚特別沉靜，害怕的我甚至不敢奔跑或快走，怕衝到盡頭，停下腳步，後面的腳步聲還在…… 雖然，知道這都是自己嚇自己的假象，但身心的反應不受控制，於是求助同班的法師，他建議我害怕時，就停下腳步，參「害怕的是誰？」話頭。這個方法的確有力量，就像一把利劍，斬掉我向外攀緣而造作浮動的心，轉而向內觀察自己。當時觀察到害怕的感覺，就像墨汁滴入清水，慢慢從心窩與頭皮開始發麻擴散，直到雞皮疙瘩布滿全身，腎上腺素激烈上升，心跳加速沸騰，血液也蒸發了，雖看不到自己的臉，卻感覺到眼窩凹陷、臉色慘白，只想拔腿狂奔。面對自己恐懼的感覺，依然止靜不動，發現害怕的感覺慢慢消散，充血緊繃的肌肉慢慢鬆弛，心情恢復平靜後，才往前走，繼續參著「害怕的是誰？」 這次成功的經驗，給了我很大的信心，不過，隔天走進相同的連廊，內心依舊毛躁不安，雞皮疙瘩同樣擴散，腎上腺素依然作勢打鼓，果然習氣的力量強大，只能靠方法長期抗戰。試了整整一個星期，每當我害怕時，便停下來問自己、觀察自己的反應，之後，我再也不怕鬼了。 當行正念除煩惱 一般人都認為是外境讓人困擾煩惱，並且引發身心的反應與情緒，事實上，引發煩惱情緒的不是外境，而是我們對外境的看法與判斷，也就是念頭。試著先將注意力從外境移開，不在念頭上或行為上助長它，就不會產生多餘的負面念頭，就像移走薪柴火源，燒沸的滾水自然會平息下來。當我不再注意廊道盡頭的黑暗角落，不再留心背後跟蹤的腳步，不再想像鏡子後面的陰影，不再關注那些讓我害怕恐懼、欲望貪婪，乃至義憤填膺的外在對象……煩惱的薪柴便燃燒不起來。 《維摩詰經》中，文殊菩薩問：「欲除煩惱，當何所行？」維摩詰菩薩答：「當行正念。」我們知道深觀空慧能除煩惱妄想，但下手處卻是平實的修持正念。沒有正念就是顛倒想，所以只要當下提起正念，便能遠離顛倒夢想。 儘管有人說，想像力豐富的人，不適合看鬼片，其實只要不打妄想，就算暗夜走在連廊上，轉角遇見鬼，也要跟他說聲：「當行正念，能除煩惱！」 （更多內容請見《人生》雜誌395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