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專題】

熟年,熟了嗎?

步入熟年之際,遭逢喪夫之慟,
面對生命前所未有的沉重, 
楊蓓不禁自問:熟年,熟了嗎?
直到去了一趟印度朝聖,貼近地凝視生命,
感受到生死的弔詭與顛倒,
對於熟年,有了更深遠的省思。

■ 楊蓓(實踐大學社會工作學系副教授)

2014年,欠下「熟年真好」的四堂課,因為面臨喪夫之慟,只覺得這熟年真是不好。

2015年,在傷痛與失落的煎熬中,每天提著心,讓日子儘可能地過得平穩,只覺得這個熟年走得真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唯一告誡自己的,就是老實過日子。

2016年初,很想還掉曾經欠下的邀約,不論是屬於心情的,還是具體的。硬著頭皮分享了原訂的「熟年真好」。心是無法自欺的,這四堂課真的只能說是邁入熟年的序幕,為自己過往的所思所行,做一個逗點式的整理,有些慌亂而粗糙,對聽者是否有功能,真的無力回應!到了這個年紀,歲月大概只能留下些許面對自己與接納自己的能力。

在印度與自我生命對話

2016年的春天,在一個偶然的機緣裡,去了一趟印度,巡禮佛陀一生的聖蹟,在每個佛陀曾經走過、坐過、住過、說過的點,駐足、停留、感受、沉思,穿越時空的連結感悠然而生。

旅行,是一個返觀自照的機會,佛陀的生命故事,更是如影隨形地在每個現場,讓人想想自己、他人、世界和宇宙,彷彿4D的科幻片,然而,不論思惟如何無遠弗屆,終究回到根本問題--生命是什麼?活著所為何來?這樣的問題,在每天的日子裡持續地發酵著。

回來後,回看「熟年真好」的手記時,問自己:如果是先去了印度,再講這個題目,會有什麼不同?我想,我會更貼近自己,更凝視生死,但是也更無言。

活在娑婆世界,人,是渺小的,與眾生一般,但也是獨一無二的。恆河邊上虔敬清洗身心的人和路邊行乞的人,有什麼兩樣嗎?正覺大塔內各路的修行人馬和塔內常住的狗群們,有什麼兩樣嗎?重點是生命總是在知與不知之間擺盪,也在因緣和掌控間流轉,而我們,即使已進入熟年,真的熟了嗎?

佛陀離世已超過兩千六百年,廢墟與聖蹟只在一念之間,感動之餘,又想著佛陀的真知灼見是如何入了人們的心,這生滅之間,常讓人無言以對。

那天,先去了佛陀涅槃的所在地--拘尸那羅,憑弔的不知是自己的傷感,還是世尊住世的圓滿;孰知,第二天我們行色匆匆直奔佛陀的出生地--藍毗尼,在尼泊爾邊境等待簽證時,在車上望著滿街的人車在塵土中呼嘯來去,只覺得這生死逆向的旅程,真是一種發人深省的弔詭和顛倒,「生死」和「死生」有差別嗎?差別的是人心啊!

所以,熟年,是一個標記,還是一個過程?是自己與過往生命歷程的對話,抑或是一個時空交錯的循環?都是,也都不是。因為這一世的生命還未到盡頭,我還可以行行、走走、坐坐、想想,看看自己成為因緣的一部分。

熟年,好不好?隨它去吧!

(更多內容請見《人生》雜誌39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