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大車拼
A Great Race of the Animals

文◎曹俊彥

圖畫書的創作過程，有些是先有文字，之後再加入圖畫；有些則是先有圖畫，然後再加上文字。當然，也有許多是圖、文同步進行的，那樣的圖畫書，比較多是一個人獨力完成的。

《動物大車拼》這一本書，是先有圖，文字作者再將這些圖產生的故事靈感，下筆完成文字的部分。但是它和一般先圖後文的創作流程，還是不太相同：

1. 產生這些圖的時候，並沒有一個故事構想在那兒等著，畫家只是隨興塑造幾個造形好玩的角色而已。

2. 這些角色的「圖像」，本來也並不是呈現在平面的紙張上，牠們一個個原先都是立體的，是可以由不同角度欣賞的雕塑作品。

3. 這些角色的雕塑，是一個一個分別的個體，互相之間並沒有絕對的關係。歸納起來，卻還是有一個共通點──牠們都是童話裡常常出現的動物。

畫家張振松先生創作過許許多多風格獨特的圖畫書，人物或動物的造形都別具一格，令人印象非常深刻，受到許多讀者和編輯的喜愛。但自由奔放的想像力和創作的熱情，使他無法滿足於局限在平面繪畫的創作。他和許多的圖畫書畫家一樣，只要可以找到時間，便默默地尋找不同的材料、不同的技法，進行「私房藝術品」的創作！

仔細端詳每一個雕塑作品，除了經過剪、折、扭、捲等硬工夫，加工過鐵絲、鐵管、鋁片之外，還有類似鐵釘、螺帽、鍊子、網子、齒輪、鋼珠等配件，都是保留材料的原型，直接焊接、拼貼。因為創作時，抱持著「不為什麼」，單純追求造形創作的樂趣，釋放自己內在的創作欲。

所以這些「破銅爛鐵」不但活靈活現地扮成不同的動物造形，更哭笑不拘地湊成各種稀奇古怪的表情，凝視久一些，牠們似乎就會告訴你自己的故事，感覺表情裡帶著湊巧和幽默等的趣味。

文字作者並沒有去挖掘牠們各別的故事，而是從共通點切入，原來這些不同造形的動物，畫家都配給牠們不一樣的腳踏車，有大輪子的「鐵馬」、中輪子的「孔明車」和小折的「自由車」，只有巫婆配備的是一支鐵掃把，以及搭檔鐵皮貓。因為巫婆是金屬打造的，尖尖的鼻子，挺得又高又直的尖帽子，細長的手腳，和尖頭的長筒靴，加上一副臭臉，從外表看起來，似乎很冷、很酷！

作者卻打破一般童話故事對巫婆的定調，在冷酷的外表下，安置了一顆溫熱的平等心。巫婆放下她的掃把，和「眾生」一起騎上鐵馬，捨棄輕鬆地飛天，願意來到高低起伏的大地，與大家一起公平地比賽！（當然巫婆還是很有把握，認為自己一定能得第一的！）

認為自己有機會贏過巫婆的動物們，都報名來參加這場比賽。在比賽起跑線上，畫家讓我們欣賞到騎士眾生相，都是我們平時常見的樣子，但是經過「擬動物化」，將不同的姿態誇張地表現出來，真是趣味橫生！

例如屁股翹得老高的青蛙，不是常常出現在賽車跑道上嗎？青蛙沒有尾巴，畫家幽默地為牠的鐵馬，裝上超長的擋泥板。有些騎士喜歡戴著大太陽眼鏡，加上紳士帽，肩膀常常撐得高高的，樣子真像貓頭鷹。愛唱歌的咪咪貓，騎車一定要戴耳機聽音樂，其實不太安全。大野狼喜歡背著大背包，一副要遠行的樣子。熊哥哥身材瘦瘦的，不知牠是不是因為騎車瘦身成功了？

作者天馬行空地為騎鐵馬的鐵偶們編故事，當然是杜撰的，可是杜撰得非常寫實。一場比賽，碰到許多意想不到的狀況：塞車、違規、大風吹、迷路，或想藉機幹些見不得人的事，這些都是很正常的「無常」。故事的玄妙在於，無常帶來的無奈，似乎點醒了所有參賽的成員，將比賽的結果看淡了。大家體會到比賽過程的曲折，增添了比賽的趣味，也加厚了大家有緣相聚在一起的情誼。

故事的文字部分完成了，畫家放下本來「不為什麼」而創作廢五金動物騎士偶的堅持與自由，就像故事中巫婆放下鐵掃把，和大家一起踩鐵馬一般地，不但為這些偶拍照，並製作故事的背景和氣氛的畫面，使故事活起來。

這本圖畫書的創作過程，和書中敘述的故事，好像兩首曲子，和諧地共鳴著。

（本文作者從事兒童文學美術六十年，出版兩百多本圖畫書和插畫書，被譽為臺灣兒童文學界的點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