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450期：平安自在《觀無量壽經》

公司的下午茶是一種默契，
是真的餓了？就是想吃？還是想當合群的人？
現代人不知不覺被「慣性」群聚感染，
你能在制約的慣性前先覺察嗎？

■　林純綾

下午四點後，辦公室開始瀰漫一股渴望食物的氣氛。
「巷口胡椒餅今天有擺攤。」
「我覺得甜的也不錯。」
「想吃甜的，也想吃鹹的。」
「都吃啊。」

一切都是習慣使然

這是同事群組的午後日常對話，大家的情緒都被想像中的食物滋味撩撥著。接著，依慣例，大約五點左右，就會有同事問我：

「我們要去買車輪餅，你要吃嗎？那你要什麼口味？」

半小時內，就會有食物放在我的桌上，而我常常是挺著半飽的肚子，把生理上其實並不需要的食物放進肚子裡。

我一邊吃，一邊問自己：「我這是在吃食物，還是在吃一種習慣？」

想一想，這樣的辦公室習慣還真不少：早上進公司，放下包包，緊接著就要去沖一杯醒晨的咖啡；開會空檔，為了稍舒方才緊繃的腦袋，就要到便利商店隨便買點什麼，我稱這舉動是為了「療癒心靈」；也有同事每天都要喝上兩杯便利商店買的美式咖啡，我納悶公司就有提供免費且品質很好的單品咖啡，為何還要花錢去買品質普通的商業豆咖啡？

「嗯……就習慣了啊。」

啊！這樣說，我就明白了。

重複過往的經驗

2012年底，我首次參加十日禪修營，第一天的晚間開示便提及：「過去的，就真的是過去了」、「不要玩感受的把戲」、「不要被習性反應拉著跑」……隔年參加臺東信行寺舉辦的初階禪七，解七後在書店內翻閱聖嚴師父的著作，其中，師父一書的序中寫道，他是一個不太回顧過去的人……時間已過了七、八年，如今我回想起這些話，它們仍像當年我第一次聽到、讀到時那般生猛有力。

尤其是師父的話，在整篇序中，並不顯眼，但在閱讀的當下，我內心深深為之震動。我知道，這句話，正中了我的病症。

慣性怎麼來的？就是從一次次重複過往的經驗而來。人很矛盾，慣性既帶給人安全感，但也像毒癮，會帶給人困擾、不適與不安，以及難於擺脫的無力感。假若真能如師父說所說，成為一個不太回顧過去的人，那麼，每一個當下的經歷，是否就能成為一生中絕無僅有的全新體驗？人是否就能從一次次累積的過往經驗桎梏中解脫？

長達十天左右的禪修，過著每天喝白開水的生活，我喝得歡喜自在，一點也不覺得，喝不到以往每天都要喝的茶和咖啡有什麼難受；可是，一解七，回到職場第一天，第一件事還是往茶水間報到，儀式般地喝一杯醒晨的咖啡。禪修期間，每晚九點就寢，我幾乎沒有什麼調適期，通常都是第一晚就能適應良好地安穩入眠，彷彿我平常也是這麼過日子的；但其實，我曾嘗試調整日常作息，希望能在每晚十一點左右就寢，結果卻是以失眠宣告計畫失敗。

另外，禪修期間，我已習慣只吃早、午兩餐，這樣的食量，便足以應付我一日所需，且不會感到飢餓；可是週一到週五的上班日，下午四點後自動生起的進食欲望，也是事實。於是我不免要想，是什麼原因，讓禪期與非禪期的生活，可以產生那麼大的落差？

學習打破慣性

作為學佛者與禪修者，我了解慣性之於人的影響力，故打破慣性也該是禪修者用功的著力點之一。

話雖如此，知之未必就能行之，特別是環境的力量，以及同儕間「慣性的群聚感染」，真是強大到讓我不得不敬畏它。

就好比這午後四點瀰漫於辦公室內的進食渴望吧，乍看不過是一件很小、很普通的事，只要幾個銅板，就能讓大家心情愉悅地享受食物帶來的慰藉，這樣的小確幸，能有什麼問題呢？但當我聽到業務妹妹說：「這個時間我就是得吃點什麼才行。」我還是忍不住潑冷水道：「是嗎？你假日也得這麼吃嗎？」接著搬出一套「慣性制約」的道理，同時一邊吃著同事剛幫我買來、我其實不吃也可以的車輪餅。

很矛盾吧。

我承認慣性的力量，常常還是先於對自身的深細覺察，搶在前頭為我做出決定；甚或即便覺察到了自己的「不需要」，但基於一種參與辦公室內愉悅氣氛的慣性，便在明知不需要的情況下，還是回答：「好呀！」

應該滿多職場從業者有類似的經驗。它們都是些很小、很普通的事，就像是參與公司同事的團購，「買愈多折扣愈多唷！」「好喔，那我買三件。」如此平凡而日常，而在回答的當下，幫你做出決定的：是你真正的需要？是你的貪心？還是你的習慣？抑或就是想「和大家一起」？

禪修者，就該在這一樁樁看似很小、很普通的日常事務中用功吧。

業習使然，我知道日後，還是會時不時地在不餓的狀況下，響應同事的邀約，吃下不需要的食物，或是買下日後會納悶地問自己「我買這個幹嘛？」的團購品，但希望這樣的頻率能夠持續而穩定地減少。在每天都有大量訊息湧入且必須快速做決定的日常裡，「我是一個不太回顧過去的人」、「不要玩感受的把戲」、「過去的，就真的是過去了」……這些帶著佛法智慧的叮嚀，雖然常常都是在犯下了習性反應後方才慢半拍地生起，但我仍帶著信心，祈願它們能逐漸成為引導我做出明智決定的力量。

嗯，至少我今天做到了。

剛剛同事問我要不要買一條抹茶芋頭牛奶捲，大家一起分食？我的回答是：「我想，但謝謝，這次不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