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441期：勇氣 心的修練

2月1日，當鑽石公主號香港乘客新冠肺炎確診，
隨著確診人數遽增，郵輪成了舉世焦點，
許多人上不了岸、回不了家。
臺籍魔術師陳日昇也是船上隔離者之一，
透過對話，張允雄分享了陳日昇歷劫歸來的安心、自助之道。

■　張允雄

陳日昇的媽媽與同修美莉在法鼓山結識，源此因緣，我們請他來教念小學的兒子魔術，如今十五年過去，日昇自大學畢業後堅持興趣，走出不一樣的路，成為家喻戶曉的魔術師。

日昇登上鑽石公主號工作前，我們正醞釀一個計畫，名為「真實的魔術」，但具體拍攝方式還沒確定，故事主軸是叛逆少年遇上魔術師，少年相信魔術都是真實的，請魔術師收他為徒，拗不過他的請求，他帶少年到偏鄉或老人院義演，讓他了解，真正的魔術不是台上的表演，而是那些散發人性光輝的真人真事。

鑽石公主號的真人真事

誰也沒料到新冠病毒疫情發展如此迅速，經新聞報導才知道日昇被困在郵輪，我能做的有限，我們只用簡訊聊了一下，直到他平安歸來，電視上看到他們母子相擁而泣，才放寬心。

解除隔離後，我們聊起郵輪上發生的事情，問他當時如何保持冷靜。日昇很誠實地說：「多數時間在胡思亂想，甚至連遺囑內容都想過。」雖說如此，相較同船的旅客與同事，他的準備相對周全，因為上船時臺灣已經啟動防疫，因此他帶了許多維他命，然而，面對船上每日暴增的確診數字，這些外在幫忙還是有限，有時瞄到或想到通氣口的氣流，就翻來覆去無法成眠，偏偏這會影響免疫力。那時候，跟著催眠導引或呼求各路神明，能想到的方法都會去試。極端無助時，他想到麥克斯．埃爾曼（Max Ehrmann）的〈我們最需要的〉英文詩句：「不要被陰暗的想像力給綁架，許多時候，恐懼乃源於疲憊和孤獨。」

那白天時如何讓自己平靜？

日昇每天醒過來打開手機，詢問或關心的簡訊排山倒海湧來，許多媒體希望能夠專訪，實在無力招架，最後選擇直播一次說清楚。但是媽媽每天傳來資訊，他一定仔細看，也會跟她說說船上的情形，這對兩人的情緒都有幫助。

談到排山倒海的訊息，我向他提及去年（2019）在法鼓山的悅眾課程，我們把斷煩惱的方法，放在對於訊息的接收、解讀與處理上。因為對治恐懼的直接方法之一，就是給予及時和客觀的訊息。關於這一點他十分同意，然而，在人心慌亂時，這是極其不容易做到的事情。例如前一陣子，外電報導有多位伊朗人誤信喝酒能防疫，結果不幸死於工業酒精的慘劇。

自助天助的實際行動

日昇說選擇和解讀訊息很重要，船上的日子，親友和網友的鼓勵語言，是他的重要精神支柱，激勵他要做得更好，所以更不能讓大家失望。但在驚心動魄的回家路途，訊息如野馬般不受控，因此他更需要發揮理性，去判讀各種資訊並作出有效回應。

許多人以為他天天待在艙房中有人送餐，但實情卻是因為他是工作人員，所以每天都得去餐廳吃飯，還得走過可能沾滿病毒的通道，以及與不戴口罩的同事們共餐，這些在內心天天上演的驚悚劇，因為怕家人擔心，也只能選擇性的透露，後來他苦中作樂做魔術直播，也是希望遞訊息給關心他的人，告訴大家：「我還好，大家別擔心。」

包機返臺前一天（2月20日），他仍遲遲拿不到檢疫報告，可能明天就無法離船回臺，他只能在臉書上呼籲政府或看到的幫忙。當他去詢問檢查結果，日籍檢疫人員只給口頭答案「陰性」，卻不給任何證明，若依照平常溫和的他，也許就此乖乖地等答案了，但那時卻有個強烈的念頭，「自助才有天助」，於是他衝去找郵輪的日籍主管幫忙，那位主管軟磨硬泡地幫他爭取，終於使檢疫人員蓋下了戳印，讓他在鏡頭前拿出證明昭告天下，雀躍歡呼：「我明天可以下船回家了。」

用大難不死描述這次的經驗並不為過，問他從中學習到什麼功課？

「應該是自助天助，還有保持正向思考。」他說，不可否認，攸關生死的時刻，猜測或防衛的心理波動在所難免，但想到那些為他爭取和努力的人，無論是誰或在這過程中幫多幫少，他都心存感激。解除隔離的當天，陳時中部長來打氣，之所以不自覺熱淚盈眶，是因為等待解除隔離這段期間，這位鐵人部長的身影一直都在。

生命共同體的真實體驗

日昇是臺灣長大的年輕人，他的反應也非常具代表性，當義大利神父呼籲救救家鄉同胞，短短幾天靈醫會就湧入上億的善款。回想去年選舉的風風雨雨，此刻面對病毒無分別的攻擊，「生命共同體」五個字有更深切的體認，如在自家浴室的通風孔下變得十分真實，現這已非少數覺醒者的微弱聲音，如今愈來愈多人在群組中分享，對於此時此刻的感恩與惜福。

每天下午兩點鐘，許多人都乖乖地在網路或電視前，虛心接受防疫團隊的無畏布施，認真地學習如何接收、解讀和處理訊息的功課。畢生從事顧問工作的我不禁讚歎，哪有這樣強大的課程與老師，能讓兩千三百萬人同胞都豎起耳朵，願意把貪、瞋、癡、慢、疑五毒消融，化為同情、反省、感恩與自我奉獻的美好人性。比爾蓋茲說：「新冠肺炎是一個偉大的校正機制。」當工業國家被按下暫停鍵，外太空傳來封城前後空污對比照片，無人踐踏的海灘的烏龜開始復育……這時人類才理解，老天只需要一根手指頭，地球的免疫力就開始啟動，人類才想起自己是地球的客人，不是主人。

這，才是最真實的魔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