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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之旅:一場最深情的生死追問

涅槃之旅:一場最深情的生死追問

作者:胡軍軍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7月16日

語言:繁體中文

規格:平裝 / 21x14.8x1.52 cm

商品編號:1150120811

ISBN:9789571378107

定價:NT$350

會員價:NT$298 (85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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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采書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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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落盡見涅槃——林清玄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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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軍軍:您文學上的成就斐然,好多篇文章被選入了教科書,同時您也是位虔誠的佛弟子。如果現在在卓越的文學才華和佛學上的證悟兩者之間只能選一個,您會選哪個?我的意思一面是鮮花掌聲,一面是一個清冷的小小的證悟。

林清玄:我覺得不能選,原因是這一切的形成都是因緣,有時候是由不得你的。比如說我跟佛學結緣,是我九歲的時候。那一年我們家龍眼生產特別多,我父母親就說,那你背一些到佛光山給師父吃,因為聽說有個師父在那裡開山。從我們家走路到那裡大概半個多小時,我就背著一簍龍眼跑到山上去。到了以後,龍眼放下,我打算要走了。有一個人過來說:「小兄弟,你要不要皈依?」我說:「皈依是幹麼?」他們說:「就是拜師父。」我說:「拜哪個師父?」他們說:「就是前面那個師父。」我一看,是一個年輕的英俊的高大的師父,完全顛覆了我的想像。我說:「好,他看起來滿精神的,應該有資格做我的師父。」我把簍子放下來,我就皈依了星雲大師。

胡軍軍:所以您也沒多想?

林清玄:沒多想,那時候九歲,皈依到現在五十八年,成了佛弟子。因為皈依的佛光山離我媽媽家很近,走路就會到,所以有空就跑過去混混,就跟佛教結緣了。

胡軍軍:那您跟文學是怎麼結緣的?

林清玄:我跟文學結緣也差不多在那個時候,八歲的時候。那時候我就想,我們家歷代都是農夫,我不要做農夫,農夫太辛苦。那有什麼事可以做?想說寫文章給人家看,所以立志要當作家。為了生活的實際需要,就試圖跟文學比較靠近,一直尋找我的出路。後來我就到了城市,到臺北。到臺北在我們那個年代算很遠了,現在當然很近。我跑到臺北找出路,然後因為寫文章的關係就當了記者,然後當了報社的主編,那時三十歲。按一般的定義來講,我算成功比較早,因為我三十歲的時候就做報社的總編輯了。

胡軍軍:很年輕就名滿天下了。

林清玄:所有的重要的文學獎我都得過,我的書已經有很暢銷的了。暢銷書排行榜裡二十本裡面大概有六本到八本是我的書,大家都覺得我很成功。我在電視臺主持一個節目,在廣播電臺主持一個節目,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可是我卻過得很不快樂。我想如果成功是這樣,那就不值得追逐。在三十歲時有一天我讀到一本書,叫做《奧義書》——印度哲學很重要的經典,裡面說一個人到三十歲,要把全部的時間用來覺悟。如果到三十歲不把所有的時間用來覺悟,就是一步一步在走向死亡之路。那一年我正好突破三十歲,我想說要開始走向死亡之路了,我應該找出路,讓自己快樂。所以三十歲那一年我就上山去閉關。帶著我師父的書,就是星雲大師的演講集,還有「人間佛教」的一些著作,在山上待了快三年,完全沉浸在佛教裡面,確立說這個是我這一輩子要尋找的路。

但又想到佛教的思想這麼好,可是知道的人那麼少,應該有人來告訴他們說,它的思想真正的好在哪裡?要怎麼傳播?那時候正在寺廟裡面幫師父燒那個冥紙,看到火光裡面浮出三個字,林清玄,嚇一大跳,這註定是我要做的事。不到一個月我就下山了。下山以後我在想怎麼樣用最快的速度傳播佛法?應該是演講跟寫作,所以我就開始寫佛教的文章,然後找一個地方去演講,當然是要找最大的最有影響力的地方。我計畫要去演講,大家說:「哪有居士在演講?」那時候很保守,不讓我演講。後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地方叫菩提講堂,我就說我每個星期來幫你講一場佛教,我都不收費,如果有人捐獻的話,就全部送給那個演講的地方。所以在我演講的地方就擺一個大盆在門口,來聽演講就樂捐。一開始的第一場來聽的才不到二十個人。

胡軍軍:您記得當時講的什麼內容?

林清玄:當時我第一場講的是《心經》。我有一點改革精神,一般佛教的師父講《心經》一講講半年,我說我要在兩個小時裡面講完《心經》,那時候頭腦很好,演講都不用稿子,要講的東西全部在腦子裡面。

胡軍軍:您是從小就特別有演講天賦嗎?

林清玄:不是,完全是自我訓練。後來有人問我:「你怎麼那麼會講?」我說:「很簡單,如果你一年講上一百場演講,連續講十年,肯定是很會講。」因為後來我主持電視跟電臺的節目,大概口才訓練得還不錯,電臺節目是每天直播,一大早六點到七點叫「林清玄時間」,就是上去跟讀者閒聊。因為我很忙,沒時間準備,後來就養成了會講的習慣。

一開始第一場是二十幾個人來聽,聽完以後馬上口碑就傳出去,說我講得真好,一兩個小時就完全知道《心經》是在講什麼。然後聽眾大概每星期都成倍數增長,幾個月之後,每次我演講那幾天,外面的三條街都塞車,沒辦法停車,車也走不動,很多員警來管制交通,來問說到底在幹麼?怎麼塞成這樣?他們就說是林清玄在演講。後來規模愈來愈大,變成每次演講都從四樓,沿著樓梯一直到一樓這樣,塞滿了聽眾,完全沒地方坐。一講講了大概兩年多,那個地方變成一個非常重要的講堂。

我的演講特色就是在兩個小時裡面把一個題目講完,比如說《維摩詰經》,我就講兩個小時講完了,《金剛經》兩個小時講完了。其實這並不難,關鍵找幾個非常重要的重點,比如說你要講《金剛經》,你就記住,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做如是觀!你把幾個重要的概念記起來,然後就講這幾個重要的概念,讓你知道原來是這樣子,讓你聽完有重重的一擊的感覺。

比如你要講《心經》,你就講觀自在菩薩,講行深,一直走到最深的地方,智慧就開起來,大概很簡單明白的講;比如說有一講我講蓮花,大概聽眾聽完了以後一輩子都不會忘,因為我說蓮花,在佛經裡面說蓮花有五德:清淨、細膩、柔軟、堅韌、芳香,這是蓮花的五種德行。但是一般人記不住,我說我們用一個簡單的方法來記住蓮花有哪五種德性?清淨,就是台語叫做白泡泡,很潔白,用臺灣話記很容易記住。細膩,就是油密密,柔軟,就是檸信信,堅韌,就是Q堆堆,芳香,就是堂公公。

以後他們一下就用台語把這五個德行記下來,就知道蓮花原來有這五德。為什麼佛教用蓮花做象徵?因為蓮花最具有這五德,然後最柔軟。你要知道你有沒有辦法去西方極樂世界?很簡單,找一個蓮花池,找一朵蓮花坐上去,你會發現蓮花馬上扁掉,為什麼?因為你的身心很濁很重,它撐不住。你要練到什麼樣的狀態,可以在蓮花裡面化身?你要身心輕快,然後你有這五種德行,就馬上可以投身極樂世界。那怎麼樣使你的蓮花開啟呢?我就說《心經》最後的寄語是,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就是說你要去彼岸,你要去彼岸,一直努力地去彼岸,祈求內心的蓮花開放。大概如此,我會把整個重點的精神融會貫通。

後來人實在太多了,菩提講堂已經坐不下了,我就開始辦那種大型的公開的演講。曾經辦過一場,在臺灣的桃園巨蛋,五萬人的會場,大概只有兩三個人曾經在那裡演講過,一個是星雲大師,一個就是我。那時候應該是破紀錄的,但是傳出很多謠傳,說我是菩薩來化現的,我演講的時候背面都有佛像,人來了就會先禮拜,大家就說我很驕傲,為什麼人家在禮拜的時候我還是繼續講,視若無睹,我說他們又不是在拜我,他們在拜後面的佛像,可能到後來變成有一點以訛傳訛。

其實我從來沒有覺得我有什麼特殊,我只是不斷地在尋找覺悟之道,然後希望用最簡單的方式告訴別人,什麼是覺悟,覺悟要走向哪裡。大概我的基本精神是這樣,可是那時候影響力滿大的,所以有的人就說我影響了整個佛教的復興。因為那時候基本上這些大師都變成我的好朋友了,他們出書的時候都請我幫他們寫序,我幫星雲大師寫過序,幫聖嚴法師寫過序,幫證嚴法師寫過序。很多師父要傳播他們的想法的時候,就找我寫序,所以基本上我覺得這一路走來,我的方向應該是沒有扭曲,一直都還是我原來所要找的方向。

胡軍軍:有一部經典,《大般涅槃經》,我覺得現在被提到的機會很少,我自己也沒聽到過有人專門解說這部經;在您的《菩提系列叢書》裡,您在很多處引用「大般涅槃經」的句子,這是一部怎樣的經典?您是怎麼理解涅槃的?

林清玄:佛教有很多經,一般人比較少機會接觸。當年我在山上的時候,總共讀了大概有兩千部佛經,經律論裡面經的部分讀的特別多。《大般涅槃經》就是講一個人,也就是佛陀,從入胎一直到成佛,在人間的基本的過程。其實我演講講過涅槃。當我們講到涅槃的時候,會從幾個重點來講。當時佛教的翻譯家把梵文翻成中文的時候,對那些特別難懂的東西,不翻譯,比如說涅槃、般若、菩提、菩提心等等,他們不直接翻譯。譬如說般若,我們應該翻成妙智慧,如果用中文。可是他們不翻,為什麼不翻?因為讓你思考,就好像走路踢到石頭一樣,讓你思考什麼是般若?你就開始去研究。你會發現般若很難,因為佛教的《心經》是從《般若經》裡面來,《金剛經》也是從《般若經》裡面來。然後最完整的一部叫《大般若經》,六百卷,大概我看那一部就看了六個月,從頭到尾在看。

涅槃也是。涅槃,什麼是涅槃?涅槃翻成中文就是究竟的止息,最終的止息。為什麼不翻?因為翻了以後你會想說,涅槃就是死了。可是行住坐臥,裡面都有涅槃。佛教裡面說要行如風,要坐如鐘,要立如松,要臥如弓。行住坐臥,都是涅槃的一部分。所以我把涅槃翻譯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不管是行住坐臥,都把你的身口意捏死在盤子裡,大家一聽就懂了,原來是這樣子。你在行住坐臥,你的念頭都止息。這個境界就很高,這就不是只是死掉。就是說你在拜佛的時候,你的意念止息,那你就涅槃了。所以涅槃基本上如果用活潑的態度來講,就是禪心開啟的狀態,你在走路吃飯的時候,禪心都開啟。如果你沒有禪心開啟的狀況,就是你拜佛的時候你的心也不止息,你讀書的時候你的心也不止息。你的心止息了,你就不但很活潑,而且不怕孤單。

我聽到過一句話講得很好,「你要有文化藝術的修養,你就不怕人生的孤寂。」人生很孤寂,找不到可以談話的人,找不到相應的人。可是因為你內在有那種很好的修養,所以你孤獨的時候也很好,不孤獨的時候也很好。涅槃有一點像這樣。有一部電影叫《一個人的武林》,我們說一個人的修行,就是涅槃,你完全活在你的內在的狀態裡面。《大般涅槃經》就是講入胎,經過多少個月,他的成長,在成長的過程裡面意識在裡面怎麼養成,然後直到死亡,其實是蠻人間性的。

胡軍軍:我讀到過一個史料,大約在東晉時期後兩百年左右的時間,當時存在過一個學派叫涅槃學派,當時很多的高僧被稱作涅槃師,他們就這部經典做了很多的討論和爭辯,您認為是什麼原因導致這部《涅槃經》的沒落?

林清玄:原因很簡單,佛教是跟著時代在變革的。佛教在中國曾經有八大宗,每一宗派都是很興盛的,像弘一大師修的律宗,玄奘大師創的唯識宗,智者大師的天台宗,還有即使不只在西藏,在中國也有密宗,在唐朝時候都是很盛的。為什麼大部分的宗派都消失?你現在要修唯識你很難找到老師,我以前曾經在寺廟講過唯識。為什麼會沒有老師?因為那一套就很難理解,你就很難進入那個狀況。譬如說律宗很難,你要一條毛巾用到破,然後睡覺的床,一定不能睡高廣大床,你的床要寬度三尺,長度六尺,然後你不能塗香花鬘的,不能用香皂,你一定要去買那種洗衣服的肥皂,反正就是太多規矩,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又譬如密宗的觀想,是特別難,那就會被淘汰。佛教不會淘汰眾生,但是眾生會淘汰佛教。其實這也是末法的特徵,很多很好的宗派像華嚴宗、法華宗都不如從前了。華嚴宗依靠的經典就是《華嚴經》,《華嚴經》是特別美的一部經,因為眾生的心不美,所以華嚴宗就沒有人修行了。《法華經》在日本是很風行的,在中國也很冷清了。所以淘汰到最後,變成禪淨雙修,禪宗跟淨土宗。因為禪宗跟淨土宗的經典是特別簡單,《阿彌陀經》、《六祖壇經》,一般人都讀得懂。你看像《大般涅槃經》、《大般若經》、《楞嚴經》、《楞伽經》那種,一般人大概讀第一章就讀不下去了,門檻很高,「七處征心」,用各種方法阻擋你,不讓你一下就跨進來。眾生都比較懶惰,跨不過去,那就算了,我找別的門進去。後來又有一種說法,每一個法門都可以進入最高的境界,所以那個不能修也沒關係,我們來修別的,到最後就變成最簡單的淨土宗。大家不會去看經典,也找不到老師,就變成這樣。

胡軍軍:這麼多年的學佛經歷,佛法在您身上所發生的最大的改變是什麼?
林清玄:應該說是翻轉人生。我以前認為人生反正就是不斷的追求,但是這種追求都是外在的。學佛以後就翻轉了,就變成比較更內在的追求。所以其實佛教是一個內在的革命。我常說,學佛其實很簡單,就是把貪瞋痴慢疑翻轉,轉成悲智行願力,是悲,是慧,力行、願望、力量,這你都有,就是五毒變成五智,這是最大的翻轉。在我的內心裡面,我知道什麼是重要的,什麼是不重要的。一般人不知道,一般都是把大部分的時間用在不重要的事情上面。

胡軍軍:相信您有很多的讀者是在讀了您的書以後,開始對佛教產生好感,之後慢慢開始學佛的。您是把文學作為載道的工具嗎?

林清玄:其實有幾個階段,一開始是把文學當成傳法的工具,跟我的演講一樣,就是說希望告訴別人佛教有多麼好,但是那時候自己不知道,我已經陷入了那種分別見,分別的心。我舉個例子,怎麼樣打破這個分別見。我那時候喜歡蓮花嘛,有一天要去看蓮花,我跟我媽媽講說,我可能要兩個多小時以後才回來,因為我要去某某地方看蓮花,聽說那裡蓮花正在盛開。我媽媽就說:「不要跑那麼遠去看蓮花,我種的芋頭也開花了,你去田邊看看芋頭開花。」我就跑到田邊去看我們家的芋頭開花,看了以後我嚇一跳,沒想到芋頭的花的美跟蓮花是一樣美,甚至更美。因為那時候正好有夕陽,然後芋頭的花是淺藍色的,我從來沒有看過芋頭開花,那是因為還沒開花,芋頭都已經被吃掉了。所以第一次看到非常震撼,所以就打破了我的分別見,原來世間的一切都是這麼美,不一定只有跟佛教有關的東西。所以從那以後,不管是我的文學或者對佛教的傳播,我想應該是自然的流露,這樣的態度最好。

所以那個階段應該說是繁華落盡見真純,你對繁華的那種見解已經不一樣了,突破了那種表面。所以我從事文學跟佛學,它們對我是貫通的。我寫過一個偈子,叫做「茶味禪味,味味一味,詩心佛心,心心相印」。我說詩人如果寫詩寫到很高的狀態,它就進入禪。像王維、蘇東坡那種詩歌,像白居易就進入禪的那種境界。反過來講,禪師如果開悟,他就自然會寫詩,很奇怪,像六祖慧能大師他不認識字,可是他開悟以後講出來的東西就像詩歌一樣。

所以詩的心跟佛的心追求到最後是相通的,就好像老朋友相見,其實就是這麼簡單。但是一開始我們就起了分別心,說文學是怎麼樣?佛學是怎麼樣?比如說臺灣有名的詩人像周夢蝶,他的詩我覺得這是一個開悟者寫的詩,他不講佛教,可是那裡面就讓你覺得這樣的文學詩歌,到了最後的境界大概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