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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之旅:一場最深情的生死追問

涅槃之旅:一場最深情的生死追問

作者:胡軍軍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7月16日

語言:繁體中文

規格:平裝 / 21x14.8x1.52 cm

商品編號:1150120811

ISBN:9789571378107

定價:NT$350

會員價:NT$298 (85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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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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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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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月涅槃──林谷芳

  佛家說「行住坐臥」是身心具現於外的「四威儀」,而其中,行,動而易散;住,立而易疲;臥,躺而易昏。故以坐為上,佛造像主要亦以坐像而立。

  坐像之外,亦有立像。坐,是入於一切圓滿,無須外求的「自受用」境界;立,是因於慈悲度世,接於眾生,為佛德之外顯,是能讓六道「他受用」的映現。

  而在坐、立之外,也有臥像。

  臥像,俗稱臥佛,一般觀念是「躺著的佛」,但事實上,祂不是躺著的佛,不是睡時的佛,祂是「涅槃的佛」。

  涅槃,是指佛在這娑婆世界,「所作已辦」,因緣已盡,所以不再受世間諸有,示現的「寂滅」之相。

  這寂滅之相,寧靜安詳,原來,世壽已盡,永離塵世也可如此圓滿!就這樣,佛的涅槃像乃為尚浮沉於生死大海的眾生示現了生命最終的可能。

  說最終,其實也最根柢。人出生即有不同的聰慧愚劣,條件即有富貧高下,境遇亦有順逆顯隱,但這種種「世間法」的優劣高低,在面對生命的消逝——死亡前,卻就顯得如此地虛浮不實。

  死,是必然的結束,且這結束並無法預測,於是芸芸眾生,固孜孜矻矻地構建自己生命的王國,卻又不得不隨時面對這王國主體的消逝,皮之不存,毛將安附!?這是生命根柢的課題——儘管這課題難解,尋常人常只能先將它置於一旁。
  
  但難解、且置,並不代表問題不根柢,更不代表真能如此略過。畢竟,尋常人面臨死生,世緣盡斷,真能不惶恐者幾希!而更有些生命,認為如不在此作根柢觀照,則世間的一切也就如浮沙之塔,了無實義。

  這樣的人是哲學家,是宗教行者。

  哲學是本質之學,生死的本質何在?它對人生的意義為何?哲學家在此作終極的思索與觀照,提出種種具本質意義的落點與論述,從而讓芸芸眾生在此得到一些憑依,不致只能或渾渾噩噩,或避而不談,或虛無享樂地度其一生。

  但哲學的作用儘管如此,哲學家建構的卻仍不離其論理的本質;也就是說,它可以就是,而且也往往就是一種概念論理的完整,而這論理能否真作用於生命,又如何實際作用於生命,則不是我們所能要求於哲學家,哲學家也毋須如此要求自己者。

  但同樣在死生作觀照,宗教行者則大大不同於哲學家。

  行者,是以生命體踐為本的,一切的義理若不能化歸為生命的踐行就無根柢的意義。談死生,因此不只須窮究死生之本質,還得真正超越於死生。而這超越,並不只具現於實修法門的成立,更須一定程度地直接映現在行者自身。

  正如此,宗教的創教者都在死生之際映現了自己一定的證道風光。

  證道與死生映現,不僅是一般的相關。原來,看事物,觀萬法,世間的邏輯是「未知生,焉知死」,宗教的邏輯卻是「未知死,焉知生」。正因有死生的天塹,正因欲在此天塹上跨越,所以有宗教。談來生、談彼岸、談輪迴、談天國,是這跨越天塹的義理設定,也是這跨越天塹的實證領悟。在不同的義理與實證下,宗教有著它共同「跨越死生」的原點。正如此,創教者焉能不在此留下實證以昭來茲!

  而這樣的死生映現,也必然有它不尋常的風光。

  這風光,有以自己血肉之軀換得眾生之救贖者,有以神通異能展現死生之不成障礙者,總之,就因死生的超越太本質、太困難,這樣的風光總須呈現出它非尋常之處,讓後來者既欣羡,卻又不敢多所奢望。

  欣羡,是因這樣的解脫之境正是葛藤盡脫的境界;不敢奢望,是因太難,只有聖者乃能如此,我們凡夫也只能就跟隨著聖者的腳步前進。

  但釋尊不然,涅槃不然。

  釋尊不然,是因為他不似其他宗教的聖者——尤其是創教者般,直接從彼岸而來,他教的創教者或為神子,或有神蹟,總有其彼岸之姿。但釋尊不然,儘管後世多了他許多的本生故事,大乘佛教尤其將「佛」之一字推至極致,甚乃出現「一佛一世界」的國土觀,但歷史的釋迦,從頭至尾,就是以一個尋常生命出現的,這尋常生命與我等凡夫若有不同,只因他證得「無上正等正覺」。

  證得「無上正等正覺」的覺者,仍在這娑婆世界行住坐臥,只是呈現了無惱無苦的生命狀態。而這狀態,在面臨死生時又是如何?沒有這根柢的示現,無惱無苦也就缺乏究竟的勘驗。

  而這究竟的勘驗,正是佛陀的涅槃。

  涅槃是「不受後有」,不造業,也就不在生死大海裡浮沉,「三法印」中用了「涅槃寂靜」說此。寂靜,是不生,但這不生,又非斷滅,因有斷滅,就有恆常,還就是二元分割,還就是有無取捨。

  涅槃離此兩端,究竟寂滅,在此連彼岸都已不存,臥佛之所示正是如此。而即便大乘佛教舉無量世界無量諸佛,但真正示現涅槃的,也僅只釋迦這歷史的覺者一佛。從這唯一,從死生的天塹,從宗教「了生死」的本質,涅槃像乃就有它不共的意義,涅槃更就是佛教這覺者的宗教的核心,而學佛,談覺悟,也就繞不開對涅槃的觀照。

  所以說,佛,是與我們一般的生命,但所證卻又完全非一般生命所能測度;涅槃,是具現於此岸的解脫,卻又絕非此岸的心識所能度量。

  這是佛教,這覺者的宗教最最與他教不同者。

  這現前所示是離於相對的無限,看似平常無神蹟的涅槃卻是「諸聖罔及」的超越,連超越都不見的解脫。

  但雖諸聖罔及,是「言語道斷,心行處滅」,可眼前的涅槃相卻又如此真實,對眾生也就形成了最大的吸引:原來離於諸苦的狀態可以如實親證,「彼岸」,再也不只是渺不可及的遠方,也不是想像馳騁的另一個世界。

  原來,覺者覺悟的當下就已親證彼岸,但平時身處一如之境的覺者在語默動靜上雖時時示現,卻就不如在這終極天塹上給予眾生的觸動大。「千古艱難唯一死」,歷來的仁人志士在此「超越」的固不乏見,但他們都以「更高」的價值凌越死生,再如何,依然在「對待」的世界中轉,何曾有這「不受後有」的寂靜!而這寂靜卻正是身處火宅的生命最大的嚮往。

  正如此,一部涅槃經歷史中,也就成立了一個涅槃宗,面對涅槃的提問,也就從早先的「不受後有」、截斷眾流的回答,轉而成為對此終極之境的描摹。

  這描摹,從「苦、空、無、常」的現世舉「常、樂、我、淨」,從「不受後有」的寂滅轉成永遠救贖的慈悲,從個人死生的超越轉為諸佛國土的幻化。這種種,從佛理而言,固是內在理路發展的必然,但若無世尊現世的示現,無涅槃直接的體證,都將缺乏一種如實的信念與基礎。

  以此,觀照涅槃乃成為學佛的一種必然,但問題是,涅槃卻又不好觀照。

  涅槃是解脫,這解脫是佛教的「彼岸」,但它與諸教的彼岸又有根本的不同。

  諸教的「彼岸」,是相對於「此岸」而有,此岸之不足者,在彼岸乃得滿足。所以此岸有苦,彼岸就樂;此岸有死亡,彼岸就永生;此岸有匱乏,彼岸就富饒;此岸有爭鬥,彼岸就和平;此岸有陰暗,彼岸就光明。

  這樣的彼岸好想像,由之而起欣羡之心,但涅槃呢?

  有相對,就有取捨,有取有愛,就有老死,而涅槃正是究竟寂滅,無有對待,這「無」,正如後世禪家所言:不能作「虛無」會,不能作「有無」會,但如此,活在有無的眾生又如何以有無之心去了知超越有無的涅槃呢?

  在「有」的世界談「不受後有」,在言語的世界談「言語道斷」,其本質的侷限與內在的弔詭是必然的,面對此悖論,舉「不二」的《維摩詰經》乃如此說道:「說身無常,不說厭離於身;說身有苦,不說樂於涅槃。」

  而舉不立文字,以免「死於句下」的宗門,更直接以「世尊拈花,迦葉微笑」示此言語道斷之境。

  談涅槃,於第一義,真「開口便錯」!

  但能不談嗎?

  釋尊說法四十九年,究竟的覺者當然知道究竟是離於言說的;不立文字的禪宗甚且留下了較諸宗更多的禪籍燈錄;「老子若無為,何留五千言」!無為,是為而不恃,生而不有;禪的「不死句下」,是不為言語所困;所以釋尊說法四十九年,未曾說得一句,宗門更直說「我宗無語句,實無一法與人」。

  語言文字是指月之指,是載人之舟,學人因指、因舟而得親近彼岸,但不可執指為月,不可以舟為岸,能如此,就得文字般若。

  攝受文字的要能不執,講述文字的更得如此。知道自己所言所指,即便再如何圓滿精邃,畢竟非那「照天照地第一月」,更也知種種一切,原都妄心所造,只在此以更多不同向度之參照,示之眾生,一般人在此固可能只如盲人摸象,僅得一端,但有緣者若能會而觀之,亦有更多全相描摹之可能。

  誠然,修行之證入,原可直取「向上一路」,原可直搗黃龍,但義學之鋪衍,證量之觀照,亦可使學人不致盲修瞎練,對初機者尤好應緣。而就此,軍軍之有這本訪談錄也就極其必要與自然。

  必要與自然,在軍軍,作為一「弱水三千,只取涅槃」這般只畫涅槃的行者,儘管對涅槃之像可以直面全體地領略,由是乃以畫涅槃為終生職志,但「信為能入,智為能度」,在直觀的情性相應外,要將涅槃像更深地現於世人之前,也就只能更廣垠、更深入地在此觀照反芻,於是,從宗長、法師、居士、哲人、學者諸方汲取更多對涅槃的觀照,乃必要而自然。

  必要與自然,對佛子,乃至廣大的修行人亦然。涅槃,這現世中直現的圓滿究竟,畢竟是最核心、最貼切的一場覺者示現,前輩與其他行者如何觀照於此,固必深深觸動學人,而由此種種觀照,學人亦就更能勘驗自己在辦道路上的虛實。

  觀照反芻、觸動勘驗,正須從各種向度琢磨。於是,訪談者何只有不同身分、不同宗派之行者學人,立言之處,其基點更就從義學到實證,從感性的直領到哲思的辯證。由是,所指雖是第二月,但此第二月,恰如千江之水的千江月,何只能讓你知月的實然存在,在機緣成熟下,你一轉身,一回眸,一抬頭,一望眼,也就得親證親見那「第一月」。

  身為禪家,軍軍曾以涅槃提問,我以禪舉不二,所以「說身無常」,卻「不說樂於涅槃」,「說身是苦」卻「不說厭離於身」,因說樂於、厭離,就又落入「二元的顛倒」。所以禪家說涅槃,也就只在無常之中「直顯」涅槃的境界,而非在無常之外,另立一個涅槃,就如此,宗門向來少有涅槃這樣的主題觀照,尤其不在此作義理式的鋪衍。

  但如此說,並不代表禪就離涅槃最遠,恰恰相反,於現世中直示超越,正是禪最與涅槃相近之處。世尊的涅槃固以「舍壽」而示「不受後有」,但究竟證道,其實也就無處不是涅槃,只是死生的示現是現世最後一次,也是常人最罣礙之處的示現,這「無餘涅槃」乃有它不可替代的意義。

  說死生示現,禪家的風光最接近佛陀的涅槃,在此或大美,或氣概,或遊戲,或平常,不似他教之神異,只以此岸之姿,直啟尋常生命之疑情:原來,可以如此直就解脫!
  
  在此,說氣概,是無學祖元在元軍刀劍臨頸時吟出的:

  乾坤無地卓孤笻,喜得人空法亦空。

  珍重大元三尺劍,電光影裡斬春風。

  說遊戲,是妙普性空庵主自做木盆,放流而逝的:

  坐脫立亡,不若水葬;

  一省柴燒,二省開壙。

  撒手便行,不妨快暢;

  誰是知音,船子和尚。

  高風難繼百千年,一曲漁歌少人唱!

  這是禪家「有無具遣、佛魔同掃」的風光,但禪還有「現前直領、全然即是」的一面。

  在此,直領詩意的是天童宏智:

  夢幻空華,六十七年;

  白鳥淹沒,秋水連天。

  平常無事的是比丘尼法海:

  霜天雲霧結,山月冷涵輝;

  夜接故鄉信,曉行人不知。

  對道人,「青山無限好,猶道不如歸」,這詩意,這平常,更似佛之涅槃,深體之,觸動猶深。而這觸動,更就以佛之涅槃像世世代代垂諸學人。

  談這觸動,近現代亦有如此示現者:弘一的圓寂,吉祥而臥。我自己就曾遇見多位未曾有道心、善於思辨存疑的知識分子,因看到「人,竟可如此!」而幡然轉身。

  就如此,釋尊的涅槃雖遠,好在有涅槃像的傳世;歷史的涅槃像雖遠,好在當世還有持續造涅槃像者,持續觀照涅槃實義者。

  正因這畫涅槃像,正因這集涅槃觀,禪家之我亦應緣聊充指月之一指耳!

  是為之序!

二○一九年一月 臺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