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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427期:與記憶的美好告別

作者:人生雜誌編輯部

出版社:法鼓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3月01日

語言:繁體中文

系列別:人生單行本

規格:平裝 / 21x28 cm / 彩色

商品編號:1215000427

定價:NT$180

會員價:NT$29 (16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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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采書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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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專題/與認知症共舞】 人物分享:樂在奉獻,忘憂忘失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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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智症真的不可逆嗎?
被判定得了失智症的林添發爺爺,
十多年來,不但投入獨居老人的服務,
更於2018年取得碩士學位,
他是如何辦到的?

■林添發(弘道老人福利基金會大林站創站站長)

我出生於民國十七年,今年91歲。在73歲時,被醫生判定得了輕度失智症,只剩下7歲的智力。

回溯我罹患失智症的過程,或許與壓力有些關聯。63歲自服務了四十多年的糖廠退休後,朋友邀我投資土地,後來竟被虧空兩千多萬,每個月得還銀行三十多萬利息。雖然有孩子的協助,然而每個月還款的壓力,還是相當沉重,妻子就常說:「怎麼這麼快又月初了?」

那時候,騎車或開車時,經常覺得疲倦,停車等紅綠燈會不知不覺睡著,直到後面的車按喇叭才驚醒;出門後會迷路、發生車禍,或者找不到回家的路;還有幾次,回到家門口,看著眼前的房子明明是自己的家,門牌卻不對,只好離開,就這樣來回好幾趟……後來終於想起,這個門牌是改過的,只是已經改了十幾年,而我那時只記得舊門牌。這種種讓我意識到自己可能得了所謂的「失智症」。

利他,一生的職志
確認之後,家人很擔心,女兒、女婿就住在附近,經常回來陪伴,兩個兒子、媳婦也都會定期回來。後來,二兒子、二媳婦甚至提早退休,搬回來照顧我。其實,我內心還算平靜,只是覺得無法再付出自己的能力幫助別人,違反了一直以來的信念。

身為家中的長子,從小我就覺得照顧人是本份。小學中高年級時,為了賺錢貼補家用,我會批一些炸粿、冰棒上街叫賣;有時,母親也會自製竹鍋刷,讓我去鄉下賣,有時得走很遠的路,或者一個人搭公車,到一、二十公里外的水上鄉,就為了賣竹鍋刷。

有一次,有個好心人看到我年紀小,很慈悲地買下所有的鍋刷,讓我第一次意識到,這世間人與人之間都是互助的,因此也發願,盡己所能幫助別人,做別人生命中的貴人。

民國六十五年,我從報紙上看到,有對姊妹父親車禍,眼睛失明,母親離家出走,我覺得很心疼,前去關懷這對姊妹,從此,每個月固定認養嘉義縣立家扶中心的貧困或弱勢單親兒童,並與妻子捐款成為永久認養人,希望多幫助一些孩子無後顧之憂地求學。最足欣慰的是,現在那對姊妹的孩子已經讀大學了,但逢年過節她們都會上門拜訪探望。退休以後,空閒時間較多,我也開始擔任榮譽觀護人的服務工作,不定期至監獄關懷受刑人,也參加了幾個公益和聯誼團體。我始終覺得,活著若是不能服務別人,是浪費生命。

然而,既然得了失智症,除了勇敢接受外,也要盡人事聽天命,我不願意因此放棄生命的自主性,於是接受治療外,仍維持打太極拳的習慣。當時,我的語言能力已經退失大半,國語、臺語都不會了,但幸好小時候及年輕時曾下過苦功學的日語沒忘記,於是,在心裡把人名及想表達的意思一一翻譯成日語,再連結回國、臺語,竟然逐漸憶起,語言能力也慢慢恢復。

後來,大林鎮立圖書館楊館長邀請我到社大教日語,原本我也沒信心能勝任,覺得自己已經「阿呆阿呆」了,但轉念一想,既然人家有需要,何妨試試?不過還是請託一位台糖前同事協助。我們從日語歌曲開始教起,以提高同學的學習興趣,後來課程進行得很順利,我也有了信心,更樂於動腦設計教材,病情漸漸好轉,我也持續教課。於是,不管自己是不是有失智症,生活照舊,有人找、有人需要,都不拒絕。回想起來,那位找我教日語的館長,是讓我走出失智症低潮的貴人之一。

老老人,照顧老人
那段時期,我開始注意到獨居老人的問題。大林鎮是個農業小鎮,年輕人留不住,反倒留下愈來愈多的獨居老人。常常看到一些孤孤單單的老人,在公園裡無所事事,或者打瞌睡、抽悶菸,或者沉思、發呆,將心比心,他們的處境令我不忍,很想為他們做些什麼。

民國九十一年,我持續在圖書館教授長青日語班,在班上號召了八位同學,向縣政府申請成立志工隊,創立「弘道老人福利基金會大林站」。這八位平均年齡73歲的志工,發起照顧的十二位獨居老人,平均年齡69.5歲,引起媒體注意,稱為「最老牌的志工站」,弘道總會也戲稱我們是「老老大人照顧老大人」。我們提供的獨老服務,包括關懷陪伴、居家掃除、修繕等,並鼓勵獨居老人創作、圓夢,甚至加入志工行列。

剛創站時,家裡的客廳就是辦公室,我的家人都是當然義工。創站至今十七年來,每一年都舉辦旅遊,帶獨居老人搭高鐵、參觀臺北101大樓,或者去遊樂園區玩。有些幹部比較謹慎,包括我的女兒在內,擔心帶這些老人家出門,要為他們的安危負責,壓力、責任太大。然而,顧慮這麼多,他們就更沒機會出門了,所以我還是想帶他們去。我相信出於善意做的事,一定會得到天助人助,萬一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我也願意認命,並負起責任。

返校圓夢,取得碩士學位
民國九十八年,在南華大學的樂齡大學招生說明會中,聽到趙慕鶴先生九十八歲取得碩士學位的事蹟,我極為感動,心生嚮往。我覺得人只要活著一天,能學習就應該盡量學習,再者,沒能讀大學,一直是心中的遺憾。在糖廠工作大半輩子,也因為只有高中學歷,擔任了十九年課長而無法升遷。

於是,我當場決定參加大學甄試,也得到家人的贊成。二兒子、二媳婦,也在我幸運通過面試後,分別成為我的司機及書僮,更先後就讀碩士班。

記得第一天上課,一走進教室,同學們就說:「老師來了!」我笑著解釋:「我跟你們一樣是學生哦。」他們甚至還以為我是哪個大牌教授,後面還跟著兩位助教。一直到大三,兒子、媳婦才放心讓我自行搭校車上課。上課時,固定坐第二排最靠邊的座位,可以聽得更清楚、板書也看得較清楚,因此當同學們看到那個座位沒人,就知道我蹺課了。不過我不是故意的,是因為大學校園實在太大,換堂課就得換教室,因此很容易走錯樓、走錯教室,還好也會遇到好心的老師或同學領我到上課的教室。

大學畢業後,我繼續讀碩士班,並且順利於去年(2018)取得碩士學位,滿了人生的一個大願。

幾年前,我受邀參加國際志工日接受表揚,意識到12月5日國際志工日正好是我的生日,這才恍然大悟,果然這一生的任務,便是當志工、服務他人。一般人以為做志工是付出,其實,做志工不用花錢,反而賺到很多感恩的回饋,因此每天都很快樂。

為了讓自己的生命發揮最大、最後的價值,這兩年,我簽署了器官捐贈同意卡,也願意捐出大體,並且極力推廣器官捐贈的觀念,好讓更多在生死邊緣的人得到救治。92歲的妻子問:「我年紀這麼大了,器官都壞光了吧,還能捐嗎?誰要?」我回她:「別擔心,他們一定會挑還可以用的器官。」

現在我還是每天清晨去打太極拳。每星期一、三上午,參加政府舉辦的老人課程;星期二、四則參加弘道大林志工站的課程,開著四輪電動車,載老妻一起去上課。有時,還會受邀一起去關懷獨居老人。如此忙著忙著,腦子完全沒有空閒想到失智這件事,但是,失智症似乎不藥而癒了。
(釋演化採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