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嚴研究第三輯
Studies of Master Sheng Yen Vol.3

▎摘要
聖嚴法師的禪法可謂是當代臺灣最具影響力的法門之一。他分別繼承了臨濟宗的話頭禪與曹洞宗的默照禪，同時也教授這兩種禪法。這兩種禪法對他而言，不但是他個人修行上的利器，也是他接引眾生重要的法門。但吾人若回顧歷史可以發現臨濟宗的大慧宗杲曾抨擊默照一派為「默照邪禪」，而曹洞宗的宏智正覺也認為修行「不要作道理，咬言
句，胡棒亂喝」，宗杲與正覺在修持方法上各有堅持，那麼聖嚴法師說他自己同時繼承了兩派的修行法，究竟如何繼承？是各行其是的繼承？還是以一為主以一為從的繼承，抑或是調和二者，從中提煉出一種新的禪法？

曹洞宗的宏智正覺通常是利用「拈古頌古」、「回互」、「偏正五位」等方式，來教導學生參究古則意蘊。他的修行法門主要為「默照」，要求學習者徹底的「休歇」「揩磨」，他認為只有「歇得盡、修得穩」才可能見性。所謂的「休歇」是萬事拋下，什麼都不作。但「揩磨」卻是如金針引玉線般的「細細行將去，密密其中來」，利用綿密的工夫徹底的刮垢除塵，這二者間有無矛盾？聖嚴法師如何面對「休歇」與「揩磨」間的背反？

大慧宗杲卻認為「四料簡」、「偏正五位」、「功勳五位」等，這些都只是方便法門，最直接、最徹底的方法是「參話頭」，這種方法完全避免分析或理解，直接將修行者引入一個「意識不行、思想不到、絕分別、沒理路處，驀然噴地一下，自然明心見性」之處。

宏智正覺的「休歇」主張萬緣放下、萬念皆休，始得見佛性；而大慧宗杲則認為必須恆切努力，抱著話頭不放，甚至要鑽進疑團中，在那密不透風中，緊咬話頭不放，方才能夠明心見性。由此觀之，這的確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修行法門。

若仔細的觀察聖嚴法師對話頭禪與默照禪的繼承，我們可以發現，不論是對主張萬念休歇的默照禪或緊咬話頭不放的話頭禪，聖嚴法師都認為開悟的過程應該都具備「收心」、「集中心」、「統一心」與「無心」四個階段，在默照禪中，聖嚴法師直接將休歇萬念的過程，分為「收心」、「攝心」、「安心」與「無心」四階段；而話頭禪中「念話
頭」的過程，屬於「收心」的階段，「問話頭」則為「集中心」的階段，至於「參話頭」則屬於「統一心」到「無心」的階段，最後的「看話頭」則是對「無心」的保任。

將禪修的方法以「四心」來說明的方式既不是傳統的默照禪，也不是話頭禪，而是聖嚴法師親證這兩種禪法之後自己的體悟。因此我們可以說在採用默照或話頭的方法上，聖嚴法師是繼承了宏智正覺與大慧宗杲二人；但在親證的過程中，歷代祖師都有他們個別的開悟經驗，這是無法依樣畫葫蘆的，聖嚴法師便以他親身的經驗，化為清楚的四心來說明開悟的歷程。

聖嚴法師對默照禪的繼承在於徹底的掌握「默」與「照」的精神，卻不採用「拈古頌古」、「回互」、「偏正五位」等方式，他將宏智的「休歇」詳細的分為「收心攝心、集中心、統一心、無心」等四個過程。同樣的，他對話頭禪的繼承也不在「四料簡」、「偏正五位」、「功勳五位」等，而是將大慧宗杲的參話頭分為「念話頭、問話頭、參話頭、看話頭」等四部分。將此與宗杲原本的「緊緊咬住一個話頭」、「製造疑情」、「參破疑情」三部分加以比較，可以得知聖嚴法師將宗杲「緊咬住一個話頭」的階段視為「念話頭」的部分，而將「製造疑情」的階段，細分為較淺的生起疑情的「問話頭」階段和較深的生起疑團的「參話頭」階段外，還添增了參破話頭後的保任階段─「看話頭」，使得修行者能夠保持在明心見性的光景中。

若將聖嚴法師提煉過的默照禪與話頭禪對照來看，可以發現修行者在「念話頭」的階段尚未產生疑情，他只是利用「話頭」來集中紛然雜陳的念頭，相當於默照禪「收心」的階段；到了「問話頭」時，雖然偶有妄念出現，但由於疑情已經產生，所以心已經可以集中於一處了，這就相當於默照禪的「攝心」階段；到了「參話頭」時，修行者以能綿綿密
密、一句接一句，如泉水湧出般的參問，遺忘了身體或環境的存在，這就進入「集中心」的階段，等到全人進入了一個大疑團當中後，就已進入「統一心」了；最後的「看話頭」則是打開悶葫蘆之後的保任階段。修行者雖然已到達明心見性的階段，但由於習氣未斷，所以仍須時時提撕，方能維持開悟的狀態，此即相當於默照禪「無心」的階段。

關鍵詞： 聖嚴法師，大慧宗杲，天童正覺，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