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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缽行天涯:憨山大師

作者:江曉莉 | 繪者:劉建志

出版社:法鼓文化

語言:繁體中文

系列別:高僧小說系列精選

規格:14.8x21 cm / 平裝 / 160頁 / 單色印刷

商品編號:1113010061

ISBN:9789575984755

定價:NT$160

會員價:NT$136 (85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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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采書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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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人誣陷發配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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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你們這些人做什麼?全是些廢物!平常除了勾心鬥角、瓜分利益、結黨營私之外,有哪一個人曾為朕分憂解勞過?簡直快氣死我了……。」萬曆二十三年(西元一五九五年)正月,明神宗在書房一邊批閱奏摺、一邊大罵:「邊境戰況吃緊,河南、河北發生大瘟疫,還有山東、廣東還在鬧饑荒,每個人都向我伸手要錢……。」

明神宗這突如其來的狂怒,宛如一場大風暴,將一群內侍嚇得噤若寒蟬,紛紛走避,只有總管王公公依舊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聆聽。

「……再加上那些假借母后名義,向國庫需索無度的僧人,我就是有再多的金山銀礦也禁不起這樣的揮霍,更何況國庫還始終不怎麼寬裕……,真是煩啊!」神宗將筆往桌上一丟,怒氣未消地罵道:「真該把那些假借宗教名義藉機斂財的人通通抓去砍頭!」

明神宗大發雷霆可以說是家常便飯,平日圍繞在皇上身邊,阿腴奉承的宦官們,早就識趣地閃躲到一旁去,唯獨王公公一聽到皇上正在遷怒佛教,反對太后布施,倒讓他想到一個製造彼此傾軋的大好機會。

原來王公公與東宮的總管張公公向來不合,再加上憨山大師早在祈儲法會時,就得罪過王公公,所以……。

「王公公,您是說想到了個好伎倆?」當天晚上王公公邀約了幾個臭味相投的太監,密謀協商陷害張公公的事。

「沒錯,你還記不記得十幾年前,我們建議皇上到武當山請道士作法祈儲那件事?」

「當然記得,那次作法沒有成功,結果讓五台山的和尚搶得先機,將功勞全占了去,又得了不少太后的賞賜,我們還為這件事嘔了半天呢!」即使過了十幾年,這些公公想到這件事,仍是恨得咬牙切齒,心有不甘。

「當年主辦那場祈儲法會的和尚憨山大師,和東宮的張公公走得很近。張公公常往牢山跑,又是送銀兩、又是護送《大藏經》,還遊說太后幫著修復金陵報恩寺。」王公公說。

「什麼?原來他就是那個金陵報恩寺的和尚!」公公們異口同聲地驚呼:「也就是五年前向太后建言,說什麼宮裡的加菜金如果每天省個一百兩,就可重建報恩寺的那個和尚?」他們想起來了。

「是啊!還好當時只減了幾個月,就被我想辦法請皇上下令暫緩施行,否則我們不曉得要損失多少油水呢!」王公公忿忿地說:「這件事情我一直記在心裡,正好下午皇上發了一頓大脾氣,對太后到處布施好像有些不滿,所以我就想到……,」說到這兒,他眼睛一溜,臉上表情一閃,大夥兒趕忙將耳朵湊到他嘴邊,細細聽個明白。「……這麼一來,咱們可是既討好皇上,又可以將張公公及禿和尚一併解決。」他露出陰狠的神情。

王公公的伎倆,也不是什麼新招式,不過是利用皇上與太后在信仰上的不同,來製造爭端。他在東廠找了一個人假扮道士,到通政院擊登聞鼓誣陷憨山大師及張公公。

當逮捕憨山大師的命令傳到牢山,居民們感到非常地震驚與憤怒,均聚集到海印寺來。憨山大師以平靜的心情向大眾開示:

「請大家不要激動!出家就是為眾生奉獻自我,無論遭遇到什麼樣的待遇,都毫無怨言。我在牢山一帶,轉眼十二年,從一開始大家對佛教毫無概念,到現在,即使是三歲的小孩,也知道要念佛。能將佛法弘揚到這邊地,我這一生已心滿意足,死也沒有遺憾了。然而,想重修報恩寺的心願還沒有完成,是唯一感到痛心的事。」

憨山大師雖說得坦然,但到了離開的時候,全村的民眾卻是爭相前來送別,無論老少均忍不住痛哭失聲,整個村落在一時之間,充滿悲傷的情緒。

憨山大師被押解到了京城,開始接受嚴格的審問。

「憨山大師,這幾年你藉口建寺院、請經,向國庫需索數萬兩黃金,這其中到底有多少數目進了你的口袋?」鎮撫厲聲問道。

「數萬兩黃金?」憨山大師一臉茫然。

鎮撫見他眉頭深鎖,不發一語的模樣,不禁得意地說道:「你最好從實招來,張公公已經將你們同謀貪汙的過程畫押招供了。」他恐嚇道。

「張公公?」這下子憨山大師更不明白了。

「少在那邊裝蒜!你及東宮的張公公為了圖利自己,先是在萬曆九年(西元一五八一年)以『為皇上祈儲』的理由向太后訛詐鉅額的法會費用,繼而又以法會成功的藉口不定期向國庫需索無度,這些年來你應該也訛詐了不少銀兩吧?」鎮撫以十分肯定的口吻判斷。

「大人,恐怕是誤會了,」對這樣的指控,憨山大師感到不解:「這幾年我總共也只收了宮裡兩筆捐獻,大約三千多兩黃金,其中一筆三千兩的金額我還不肯收,後來換成白米,以太后的名義拿到山東賑災了……。」

憨山大師還沒說完,鎮撫就拿起公案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並且大聲斥喝道:「胡說!三千兩的黃金我不信你捨得捐出去,我看不給你一點顏色瞧瞧,你是不會招供。來人啊,用刑!」他轉頭交代差役狠狠地打。

「我……。」憨山大師根本沒有辯駁的機會,便叫公差給壓在地上狠狠地打了一頓。

這時,躲在柱子後面觀看的王公公忍不住奸笑,並且示意鎮撫用冷水將已被打昏過去的憨山大師澆醒,繼續刑求。

就這樣,重複的刑求動作持續進行了好幾天,而憨山大師也終於明白鎮撫的意圖。「大人,」他在受盡反反覆覆昏死過去、澆水醒來的非人折磨後,吃力地開口說道:「我感到很慚愧,身為出家人,卻無法報答國家恩。」休息好一陣子後,憨山大師才又有力氣說話。

「早在出家的時候就已經把生死置之於度外,所以我並不怕死……。」他感到自己的力氣將盡,只好又停下來休息。

「……只是我不願意見到皇上因為我的冤獄,而在歷史上背負一個大不孝的罪名……,我想那不管對您、對我而言都是一種罪過,不是好事。曾布施的金額,都有詳細的帳目,懇切地希望大人,在審理此案時千萬要三思啊!」他耗盡所有的力氣對鎮撫循循善誘。

鎮撫聽了憨山大師這番話似乎有些動容,他將憨山大師弟子送來的山東賑災帳冊拿起來仔細端倪,也證實憨山大師的確沒將朝廷的捐款中飽私囊。然而,另一項控訴,海印寺的興建並沒有經過皇上的下詔同意,觸犯了「私造寺院」這一條法律,憨山大師因此被判定發配到雷州充軍。
對這項宣判,憨山大師無力地搖搖頭,他知道再多的辯解也敵不過東廠的殘酷刑罰;私造寺院雖然仍是莫須有的罪名,但最起碼,他洗刷了「貪汙」這項更嚴重的罪。因此,他便在無法辯解的情況下,在當年十月換上囚服,前往雷州服刑。

在前往雷州的途中,憨山大師碰到不少舊識主動為他送行,因此這一路走來耽擱了不少時間。

憨山大師在經過南京時,特地繞回故鄉全椒縣探視母親。

「憨山大師。」母親乍然見到他,竟沒有任何激動的表情。

看著母親平靜的臉龐,憨山大師忍不住想起小時候的種種……。

***

八歲時,為了上學方便,母親安排他寄住在河對岸的親戚家,往來須靠渡船,交通十分不便,所以一個月才回家一次。自小老愛纏著母親問東問西的憨山大師,一下子離開了家,非常不習慣,幾乎每晚抱著棉被偷哭,細細數著還有幾天才能回家。

但是回到家卻又賴著不想上學,到了搭船的日子,免不了要和母親來一場追逐戰,非鬧到母親拿著籐條一路追打他,才哭哭啼啼地上船。有一次,又哭著不肯上船,母親氣得一把抓起他,作勢往河裡丟:「像你這麼不長進,不如現在就先將你淹死!」罵完,將孩子往河裡一扔,轉頭就走。幸虧祖母發現,慌忙喊人搭救,才撿回一條命。之後以為母親心狠,也少回家了。倒是母親常望著河邊落淚,原來是為了訓練孩子獨立,才不得不狠下心來如此待他。

憨山大師小時候,常被母親逼著讀書,逼到受不了了,忍不住問母親:「讀書到底是為了什麼?」母親告訴他,是為了做官。

「是做什麼官呢?」

母親再告訴他,從小官做起,可以做到宰相。

「做到了宰相,又怎麼樣呢?」憨山似乎還有疑問。

「就沒了!」母親說。

憨山發現,原來一生辛苦,到頭來還是沒了。

「我只想做個不會沒了的。」憨山這麼告訴母親。

「我看你這麼不成材,大概只能做個挂搭僧。」

「什麼是挂搭僧?僧有什麼好處?」

「僧是佛陀的弟子,走遍天下,自由自在,走到哪兒,都會有供養。」

憨山聽母親這麼一解釋,很高興地說:「做這個倒是很好!」

「只怕你沒這個福報。」

「為什麼要有福報才能出家?」

「天底下,做狀元是常有的事,出家做佛祖,豈是常有的事?」母親這麼一說,憨山更是嚮往出家了:「如果我有這個福報,恐怕您也捨不得喔!」

「只要你真有佛緣,我會捨得讓你出家的!」這是蔡母給當時年僅十歲的憨山大師的答案。

***

想起母親當年的種種作為,忍不住開口問母親:「我就要發配到雷州去充軍,您知道嗎?」

「知道,我本來以為會判得更重呢!」母親不以為意地說。

「難道您一點也不在意?」憨山大師斟酌地問道,他很想知道母親是怎麼想的。

「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母親淺笑著說道:「到我這把年紀,連自己都不曉得能再活幾年,又何必多擔心別人呢?」

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離開全椒縣後,憨山大師反覆咀嚼母親這幾句話,不禁對母親的大智慧感到萬分欽佩。

萬曆二十四年(西元一五九六年)三月,憨山大師終於抵達雷州。

「這是什麼味道?」憨山大師才走到雷州城郊外,便聞到一陣陣惡臭。
「大師剛到雷州,不曉得這兒的狀況。」前來辦交接的雷州官差為憨山大師說明現況。原來,雷州已經有一年多沒下一滴雨,所以農田根本種不出任何食物,缺水加上斷糧的結果,就是哀鴻遍野、民不聊生。「如今雷州境內死屍遍地--我們掩埋屍體的速度遠不及州民死亡的速度,因此只好任由他們腐爛發臭,惡臭就是這樣來的。」

憨山大師聽到官差的描述,皺著眉不發一語,一直到進入雷州城之後,他發現實際情況比官差所說的還要嚴重千百倍,才打破沉默。

「阿彌陀佛……,」憨山大師看到滿街橫陳的屍體,十分不忍:「真是可憐……。」他用手遮住刺眼的陽光,「這麼燠熱的天氣,不但會加速屍體腐爛的速度,而且還會引發瘟疫的大流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看著成群在腐屍之間飛來飛去覓食的蒼蠅自言自語道。

官差聽憨山大師這麼說,立刻接口:「不瞞大師,瘟疫其實早已經開始流行,我們根本控制不住,所以傷亡才會這麼慘重。」他無奈地說。

憨山大師閉上眼,喃喃念著〈往生咒〉。

「今天是三月初十,」片刻後,他睜開眼對官差說道:「請你立刻號召群眾一起來掩埋安葬這些遺體,然後我們在四月初一開個濟度道場,超度亡魂……。」

憨山大師這項號召行動立刻引起雷州居民的熱烈反應,雖然他們每個人都因為長期饑荒的關係而顯得面黃肌瘦、弱不禁風,但大夥兒仍強打起精神,為已過世的親朋好友、街坊鄰居,甚至不認識的人們埋葬。

說也奇怪,當掩埋工作告一段落,憨山大師如期在四月一日開設濟度道場,為亡故者念經超度之後,天空竟飄起大家期待已久的毛毛雨。就這樣,雷州長達一年多的旱災便因為這場及時雨而宣告終結,瘟疫也因為腐屍的處理得當,而沒再繼續擴大蔓延。為此,雷州居民只要一聽到「憨山大師」這四個字,便會用感激的口吻說他是活菩薩。

其實,憨山大師在雷州居民心目中的崇高地位,從萬曆二十八年(西年一六○○年)發生的一件群眾抗議事件中,便可以略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