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405期：你在忍什麼？

歷經被倒債、同修往生，接二連三的挫折，
將蘇恭燕逼到了絕境，
而聖嚴法師的一句話讓她從自殺邊緣轉醒，
坦然接受人生變化球，用佛法轉念、安心，
回首來時路，安忍逆境成了菩提道上最佳的資糧。

■　許翠谷

是什麼樣的力量，讓人在負債三千多萬時，還能安心當義工、捐款圓滿榮譽董事？又如何走過生命低潮，進而跨出步伐，回饋社會？

轉入宜蘭羅東的尋常巷弄，只見位於轉角的「人間擺渡」素食簡餐店，綠意盎然。沿廊排列的種子盆栽就像故事的主人翁，平凡微小卻充滿了生機。這間租來的店面，是主廚蘇恭燕和女兒黃淑玲用來還債，也是調柔身心、轉化逆境的起點。

師父一句話，坦然面對

二十多年前，蘇恭燕一家因承包工程，遭到廠商惡意倒閉，原本順遂的生活轉為負債，房子車子全數抵押，走投無路，「那年過年，我和同修兩個人帶著一顆饅頭、一瓶礦泉水，守在工地不敢回家……」談起被倒債、追債的日子，蘇恭燕掉下淚來，喟嘆：「人生真苦。」

當時已年過半百，夫妻倆一個上山打零工、一個帶著孫子在路邊擺攤，成天提心吊膽，因為債主不知何時會找上門，家人間也避而不談，怕親友以為自己又要開口借錢，只能暗自吞下苦水。

幾年下來，身心飽受煎熬，蘇恭燕的同修抑鬱成疾，隨後不敵病魔而往生。蘇恭燕深受打擊，之後有長達半年的時間都守在家中、以淚洗面，甚至盤算著以自殺來結束這一切。

「還好秋薇師姊帶我去聽了聖嚴師父的演講。」同修的佛事期間，受到法鼓山信眾的關懷，其中王秋薇經常鼓勵她走出來接觸人群。蘇恭燕露出憨直的笑容說：「師父說，多想兩分鐘，還有許多活路可走。我轉念一想，我死了也不能改變任何事情啊，於是就堅持下來，真的感恩菩薩加持！」

解開了心結，蘇恭燕逐漸接受現實，接著在王秋薇的接引下，參加助念、當義工。蘇恭燕笑說，以前老是擔心別人異樣的眼光、說三道四，學佛之後，就是不斷地練習轉念，「每天坐著煩惱也不是辦法，能還多少是多少。」

經營餐館，磨掉我慢

為了償還債務，女兒黃淑玲提議善用蘇恭燕的好手藝，一起推廣素食，於是開始經營「人間擺渡」，黃淑玲說：「當時怕債主找上門，對外還不敢聲稱開幕，只說在試賣。」

只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開店不久，便遇上SARS風暴。一年多下來，經常要向菜販賒帳、借錢繳電費，眼看生意做不下去，但黃淑玲不放棄：「因為做健康的素食供眾，接引更多人吃素、學佛，是我們的願。」

可是生意冷清卻是不爭的事實。黃淑玲搖搖頭苦笑：「生意不好，時間特別多，時間一多，就誦經或看師父的書解悶。」一天誦完經，她翻著書思索：為什麼自己這麼用心，生意依然不見好轉？

「其實是自己的心態需要調整。」回想開店之初，黃淑玲常和顧客起衝突，「一下子說音樂不好聽、分量太少；一下子這個要剁碎、那個要加料……」黃淑玲坦言，那段時間不斷地在跟自己的無明拉扯，加上生活的擔子、還債的壓力，顧客的需求聽來就像無理取鬧，經常忍不住就爆發衝突，事後才又感到後悔不已，「很慚愧，我太傲慢了。」

看清問題的癥結，黃淑玲學習傾聽、接納顧客的想法，母女倆邊摸索、邊調整，熬到第七年，生意總算有了起色！

「感恩佛菩薩和師父一路陪著我們！」黃淑玲每天開店前誦經、念佛，祈請觀音菩薩加被，如今面對千奇百怪的要求，也愈來愈有耐心，「有趣的是，每次只要化解衝突，下一回考驗的難度就會再提高一點。」不過黃淑玲一點也不擔心，「因為我有靠山啊！」只見她指著牆上的觀音菩薩聖像，讓人不禁莞爾。

布施的人有福

佛法的力量確實不可思議。夾在負債和收入不穩定的情況下，蘇恭燕卻悄悄圓滿了榮譽董事的捐款，她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說：「因為我頭腦簡單啦！」

原來剛開店不久，王秋薇便接引蘇恭燕護持道場，為自己也為家人培福，她聽了不以為然：還債都不夠了，哪來多餘的錢！王秋薇鼓勵她：「怎麼不可能？一天布施兩碗麵的收入就可以了啊！」

布施兩碗麵，說來簡單卻也不簡單；因為早期生意不好，有時候一天根本賣不到十碗麵，蘇恭燕依然每天取出兩碗麵的錢，另外存放，「既然發了願，就要堅持下去啊。」那隔天的菜錢怎麼辦？「只好再向佛菩薩借，我都有寫借條，存錢筒裡面都是借條……」單純的心思、認真的語氣，讓人聽了既好笑又心疼。多年後生意好轉，蘇恭燕開始「領薪水」，才靠自己的力量圓滿大願。

二十年過去了，蘇恭燕依然處於負債狀態，但她不擔心也不煩惱了，現在依著自己的力量，當主廚領薪水，一點一滴還債，心裡很踏實。黃淑玲在一旁補充說，其實可以透過ATM匯款，但媽媽每個月仍親自登門還錢，尤其這幾年很多債主年紀也大了，蘇恭燕的走訪反而像是關懷，讓對方感到窩心。

還好有學佛

訪談過程中，蘇恭燕總是靜靜地在一旁聽著、哭著、笑著，讓人感受到一股柔韌的力量，除了來自逆境的洗鍊，還有佛法的智慧。

她回憶第一次參加佛七時，法師分享「法住法位」的觀念——一切的現象各有其位置，只要各守其分、各盡其責，彼此尊重、互相協助，問題就可迎刃而解。蘇恭燕聽了，豁然開朗，她說：「當義工也是這樣，人家安排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原來這就是法住法位。」不卑不亢、身體力行的身影，蘇恭燕不但讓周遭的人深受感動，也潛移默化了家人，連小孫子都說：「阿嬤影響我很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回想這一路以來的點點滴滴，母女倆淚中帶笑，蘇恭燕冷不防冒出一句：「做人真苦。」正當我們要開口安慰時，她又哈哈一笑：「還好有學佛！」當不再著眼於自己的困境，放大心量，曾經的苦，也轉化為甘甜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