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那現量理論及其漢傳詮釋
Dignaga's Theory of Perception and Its Chinese Interpretations

陳那是印度佛教唯識學派知識論奠基人，所著《集量論》（含《自疏》），融其早年作品如《因明正理門論》等於一爐，對後世有著非常深遠的影響。但這一重要著作在漢傳佛典中缺譯，其梵文原典也失傳，僅存藏譯。2005年出版的勝主慧所著《集量論大疏．廣大離垢論》是註釋陳那《集量論》唯一源於印度的資料，因此對該論的研究在中國佛教研究中應具有特殊的意義。

勝主慧生活在一個法稱學說占統治地位的時代。法稱所著的《釋量論》幾乎成了佛教知識論學派的經典，而他的《正理一滴論》則成為佛教知識論入門必讀的課本。在《釋量論》中法稱名義上是給陳那的《集量論》作註疏，但實際上是借用陳那思想的框架裝填自己獨創的理論。在後法稱時代，法稱學說的耀眼的光輝奪走了人們注視陳那學說的目光。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勝主慧一方面在思想上不能不打上法稱學說的烙印，尤其接受其解釋陳那思想的基本模式；但另一方面，他也敏感地看到了法稱光環中的暗影。他離開熱鬧喧騰的法稱學術圈，來到當時的大學府那爛陀寺，研讀陳那的《集量論》和其他失傳的專題小篇論著，以及其早年作品《因明正理門論》等著作，將這些資料吸收到他的《大疏》中，並且在某些章節段落中提出一些不同於流行當時的法稱學派的新見解，為我們保存了大量可貴的有關陳那思想的梵文資料。

對印度佛教認識論的研究，尤其是對法稱學派的研究，在歐美、日本佛教學界早已蔚然成風，其中的維也納學派，從已故佛勞瓦爾納（Erich Frauwallner, 1898-1974）到至今仍活躍在學術舞台的施泰因凱爾納（Ernst Steinkeller），備受學界重視。然而對陳那的研究是相對薄弱的，究其主要原因，乃是缺乏原始的梵文資料，而《集量論》的兩個藏文譯本又都行文晦澀難懂。雖說在中文文獻中保存相對比較多的有關陳那思想的資料，但這一部分資料零碎且缺乏系統。所以，主要依據中文和藏文資料所作的對陳那思想的研究，即便其中有些作得非常出色，也由於缺乏梵文資料佐證，難免留下許多無法解決的疑點。現在隨著勝主慧《大疏》梵文本的出版，對陳那思想作新的研究的條件已經成熟。

在這個時刻，仁宥法師研究陳那現量理論論文的出版是值得歡迎的。該論文的主題是對陳那「意現量」理論的研究。該理論一直是陳那研究的難點之一，因為陳那的論述過於簡略，而法稱的解釋又有明顯的遊離陳那之處。仁宥法師的研究不能說已經十分完善成熟，但有其特色。如作者所言，其探究「是透過雙軌來完成」。即一是用語文學的方法翻譯解釋《集量論》梵文重建本和新出版的梵文本勝主慧《集量論大疏》中相關段落；二是用歷史學方法從玄奘、窺基一派所傳，整理出《集量論》到中國被運用的情形。運用這樣研究方法，可以彌補前面提到的前人研究的缺失。概而言之，該論文的學術貢獻在於，參照新有的梵文資料對傳統中文資料中有關陳那意現量理論的傳譯作系統整理；並首次將梵文本勝主慧《集量論大疏》中「意現量」部分的疏文譯成中文，在這一部分中含有大量的梵文資料，補充中文資料的不足，或佐證中文資料中一些論斷，對我們重新認識陳那提供重要的幫助。

2015年6月10日　褚俊傑序於德國萊比錫大學
（德國研究基金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