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征和尚：鑑真大師
〈高僧小說系列精選〉

大師一行人一方面修理船隻，一方面等待順風的來到，好準備第三次出航。這時是唐天寶三年（西元七四四年）。

沒想到，一切就緒，船隻駛離海岸之後，竟然又遇上暴風雨，幸虧距離岸邊不遠，大家便拚命向陸地游去，總算都保全了性命。

上岸不久，眾人感到又餓又渴。然而，船上所有的糧食及飲水全部落入海中，大師於是請幾位弟子到附近尋找飲食。

兩個時辰過去了，去尋找食物及飲水的人，拖著疲憊的步伐回來。
「找到了沒？」一個工匠急不可耐地問道。

那些人無力地搖搖頭。

「連個小水塘也沒有找到嗎？」那個工匠絕望地說：「沒有糧食可吃，還可以忍一忍，沒有淡水可喝，沒多久就會支持不住了。唉！我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竟然會跟著你們出海……。」

「是啊！是啊！我出海之前，妻子一再阻攔我，說海上多凶險，我偏偏不聽，現在可好了。」另一個工匠一邊嘆氣一邊說道。

許多人聽到這些話，也紛紛後悔自己踏上這趟東渡之行；有的人一臉怨懟，有的人喃喃罵著，有的人彼此發表議論，甚至某些僧眾，都懷疑起赴日計畫的可行性與價值。

一個僧人小聲地對另一個說：「早知會落到這種地步，我就不會來了。」

「是啊！這個計畫當然很有價值，但是可行性太低了，有太多的阻難與危險。」另一個僧人說。

「價值？把這麼多條人命犧牲掉，結果什麼也沒有做到，這叫作有價值？」之前說話的僧人一臉愁苦。

「你太悲觀了，我們還沒走到絕路呢！我想應該會出現一線生機的，或許一會兒就下起雨來，那就有救了。」

「也只有希望如此了。」

大家心思浮動，而大師卻一再默念著經文，顯得鎮靜而自在。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對於這些又餓又渴的人來說，一分鐘、一秒鐘都是難熬的。他們也毫無力氣到更遠的地方，尋求協助。

到了第三天，不少人已經奄奄一息了。榮叡及普照隨侍在大師身旁，擔心他會支持不住，然而大師儘管嘴唇乾裂、面色蒼白，還是十分篤定。
近午，海面上出現了一艘船隻的身影。

「普照，你看，海上好像有一艘小船。」榮叡看到了。由於太過飢乏，呼喊的聲音非常地微弱。

「真的是船！真的是船！」普照叫道。

「而且還向我們這裡駛來呢！」榮叡說。

不久之後，船隻果真靠近海岸，一名漁夫由船上下來。大家全渴切地望著他。

岸上僧眾們落魄的模樣，使得漁夫非常驚愕，「諸位法師……，你們……你們，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把遇難的經過簡單地告訴漁夫。

「原來是這樣呀！我因為捕魚捕得疲倦了，才將船划到這裡，打算休息一下，沒想到，竟然遇到了你們，這也算是機緣呀！你們暫且忍耐忍耐，我立刻去張羅一些飲水、食物。對了，我船上有少量的飲水及乾糧，各位可以先潤潤喉、壓壓飢……。」漁夫說著，便快手快腳地自船上取下飲食，然後奮力划著小船離去。

「我會盡快趕回來，請大家千萬要忍耐。」漁夫在漸漸駛離的船上，對著岸邊大喊。

在眾人的期待中，漁夫運來了食物及飲水。大家都充滿了感激，對倍受飢渴煎熬的他們來說，這些平常的東西，如今就像珍寶一般。

「我到現在才發覺水的滋味是如此甘美。」一個僧人說。

「饅頭的味道也好極了。」另一個僧人口中咀嚼著饅頭，彷若他正吃著極品珍饈一般。

「我覺得，我好像在即將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那一刻，看到了佛菩薩現身，指引我通往西方極樂世界的方向與路途。」又有一個僧人說。

至於榮叡及普照，則隨著大師大聲念佛，感謝佛菩薩庇佑他們絕處逢生，更祈求東渡之行能不要因為這些艱困，而受到阻斷。


遭逢海難的第五天，突然有大隊官兵由陸上向僧人們落腳的海岸接近。
大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都紛紛議論著。

「怎麼會有官兵出現？」

「該不會是知道我們要暗地裡出海，而來捉拿我們的吧！」

「別盡往壞處想，或許是來幫助我們的呀！」

不久，官兵們來到僧眾的落腳處，一名官員模樣的人問道：「是鑑真大師一行人嗎？」

「是的。」大師迎向前，「阿彌陀佛！我就是鑑真。」

「大師，」官員打揖道：「我是明州太守。主管海岸的官吏那裡，接到一位漁夫報信，然後又上報給我，我才知道大師被困在這裡，因此特地趕來探視。對了，你們一行人為什麼出海？」

在一旁的榮叡急急插嘴解釋道：「我們是要到天台山的國清寺，因為陸路很危險，所以才走水路。」

「其實，海上的風險更頻繁、更可怕。大師，明州一地，有許多人篤信佛法，也希望在修持上更求精進。我想代替這些人，請求您移駐阿育王寺，為明州的僧人、百姓們講授戒律。至於國清寺那邊，是不是可以暫緩前去？各位遇到了這麼大的凶險，精神、體力都耗損許多，也需要有一段時間加以恢復。」

大師稍微思索之後，回答道：「嗯！這也是機緣，而且大家經歷了這麼大的險難，一時之間要他們再乘船出海，確實太無理了。好吧！我就先前往阿育王寺。」

大師移駐阿育王寺之後，開始在寺中講律授戒。不久，越州龍興寺的僧眾來到阿育王寺，邀請大師前去龍興寺。

天寶三年（西元七四四年），因大師在龍興寺解說律法、主持授戒儀式，使得附近的州縣，掀起一陣學律法的風潮。而杭州、湖州、宣州等地的佛寺，也紛紛延請大師前去開講。大師不顧疲累，風塵僕僕地巡遊各地，為的就是把戒律推展開來。直到結束了各地的講學之後，大師才再度回到阿育王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