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世譯經師：鳩摩羅什
高僧小說系列精選

自從依了姚興的意，化去他的疑心後，鳩摩羅什大師反而更能放手去做弘法譯經的事業，在長安城，學佛修行一時蔚為風氣。

這一天，來了一個好久不見的老朋友，那是當年為自己傳戒的卑摩羅叉大師，遠從西域來會面。

「弟子不知師父到來，未曾遠迎，真是太失禮了。」雖然貴為國師，鳩摩羅什大師一見傳戒師父，還是馬上匍伏在地頂禮。

「快起來，我雖然是你的傳戒師父，不過你比我強多了。一進長安城，聽見人人都在談論鳩摩羅什大師，語氣中充滿了敬畏，真是令我太高興了。」

鳩摩羅什與卑摩羅叉兩人，聊起故國的風俗舊事，都開懷地笑著。知道龜茲的親人、故友都好，百姓也重新生活，大地恢復生機、一片欣欣向榮，鳩摩羅什大師感到非常欣慰。

說著說著，卑摩羅叉大師問道：「你與漢地如此有緣，不知道傳法弟子共有多少？」

不知道鳩摩羅什曾經兩次被逼親的卑摩羅叉大師，渾然不覺地提出這個問題，鳩摩羅什也只能感嘆地回答：「鳩摩羅什業障深重，雖然有三千徒眾隨我修行，但正式的傳法弟子卻一個也沒有。」

說完，他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說給卑摩羅叉大師聽，大師才恍然大悟這一段因緣。想起數十年前為鳩摩羅什說戒，彷彿有先兆似的，直覺得一切的因緣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關於姚興的賜婚，竟也產生許多負面的影響。一些不肖的僧人，就以鳩摩羅什大師為例，也在家中蓄養妻妾，做出一些不倫之事。

有一天，鳩摩羅什大師正在說法，一群不受教的僧人喧譁嬉鬧而過。大師看著窗外，揮手招他們進來聽法，他們大搖大擺地進來，隨隨便便地坐下，絲毫沒有出家人的威儀。

當鳩摩羅什大師指正他們的錯誤時，他們挑釁地問：「請問大師，出家人娶親，算是犯了具足戒二百五十戒的哪一戒？」鳩摩羅什大師一聽，若無其事地笑著，吩咐道：「請準備一盤釘子，端上來。」

「釘子？玩什麼把戲？」那些僧人輕浮不以為意地笑著。

一會兒，一盤釘子端上來了，放在說法台上。鳩摩羅什大師一樣帶著輕鬆的笑容，道：「這盤釘子，如果你們能若無其事地吞下去，才有資格娶妻生子。」

說完，他拿起一把釘子，向吃花生米一樣，面不改色地嚼一嚼後，吞了下去。在場所有人看到這一幕，都不敢相信地驚叫出聲，奮力地揉著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當鳩摩羅什大師又吞進一把後，那群僧人立刻跪在地上懺悔，請求大師原諒。

「各位，有一朵青蓮生長在污泥中，你們是應該摘那蓮花，還是取那污泥？」

鳩摩羅什大師將現實環境比喻為污泥，出污泥而不染的青蓮，即是自己從不退轉的菩提心。他虔誠地希望弟子們能體會到這一層，用智慧來發現真理，而不被表相所迷惑。

眾人聽到鳩摩羅什大師的開示，都慚愧地低下頭，深自警惕反省。

＊＊＊

西元四一三年（東晉安帝義熙九年），一天，鳩摩羅什大師突然覺得身體很不舒服，幾位外國弟子圍在床前持咒，希望能減緩病情，沒想到持了幾天，卻愈來愈嚴重。

鳩摩羅什大師心知去日已至，於是召來眾弟子，於佛前與大家訣別。

「我罔稱為師，其實我的德行根本不配稱為法師，只有慚愧地請各位見諒，希望來生還有機會與大家結緣。若再當一次出家人，我一定會當個好老師、好佛弟子，持戒清淨。

「我在中國一共翻譯了三百多部經典，唯一一部《十誦律》雖已翻完，卻還沒有機會校對，這個工作只有交給各位繼續完成。

「我於佛前發誓，所有翻譯的經文，與原文的意思絕無差失。若我所翻譯的文字真的一字不差，則荼毘之後舌頭不爛，天可為鑑。」

說到這兒，弟子們不讓他過度勞累，而扶他進去休息。

八月二十日，鳩摩羅什大師圓寂。數日之後，大師於逍遙園中火化，果然舌頭不爛，足證他所言句句事實。

他對中國佛教的貢獻，除了經典的傳譯外，更重要的是大乘佛法的傳播，及大乘菩薩精神的弘揚，這一份恩德，是所有漢地子民永誌難忘的。

鳩摩羅什大師一生的寫照，只能用大師親筆提的詩來表白：

心山育明德，流熏萬由延。
哀鸞孤桐上，清音徹九天。

註釋
荼毘：即火葬，源自印度，後流傳於亞洲各地，成為出家人往生後，處理遺體的主要方式。
圓寂：生命圓滿地結束，歸於寂靜。常用於敬稱僧人的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