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傳法人：龍樹菩薩

「叩、叩、叩……。」

龍樹伸出僵硬的手指用力敲門，凍得發紫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抖動著。
一會兒，門「呀！」地一聲朝內拉開，半個纏著厚厚白布的頭顱從門縫中露出來，黑溜溜的眼珠猛盯著龍樹瞧。

龍樹點個頭，道：「你好。」

「有什麼事？」

「我……我叫龍樹，……我可以進屋避寒嗎？」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會兒，才讓龍樹進門。龍樹一看見屋內中間擺著一個火盆，救命似地立刻趨近取暖。

「你叫龍樹？」

那人遞過一碗熱湯，龍樹趕緊接過來。

「是，我是南天竺畀達拔國人，大約走了半年多才來到雪山腳下。兩天前我開始朝拜雪山，沒想到快要攻頂時，竟然下起大雪。我看雪愈下愈大，不得已只好折返，這方圓百里之內只有您這間屋子，所以只好來打擾您了。」

「從南到北，這麼遠的路你都是一個人走？」

「是。」

「我看不是吧！」

龍樹感到莫名其妙，頓了頓，道：「沒錯啊！一路上我都是單獨一人。」

「那為什麼我見你背上背了四個人？」

龍樹一聽，只覺得耳內一陣轟隆。

人家都說雪山中隱藏了許多高人，眼前這人外表看起來很平凡，沒想到一開口就語帶玄機。可見聖人、阿羅漢之說也未必不實……。

龍樹強壓住內心的訝異，道：「不知道尊者如何稱呼？」

「我叫大龍。」

「大龍尊著……似乎知道一些事情？」

「喔！其實也沒什麼，凡夫的作為、思想、過去、現在、未來，都逃不過聖人的天眼，只是凡夫在迷中常自以為是……。唉！你的湯冷了，我再幫你倒一碗……。」

「謝謝。」

龍樹接過熱湯，一陣溫暖從手心傳達到內心之中。

「其實，你既已上得山來，何不將他們放下呢？」

「也許我的修為還不夠，不過，有大龍尊者您的關心，我已經覺得輕鬆多了。」

兩人聊著聊著，不約而同地朝窗外看去。原來，不知何時暴風雪已經開始肆虐。看起來不甚堅固的木屋隨著風勢「喀喇！喀喇！」地響著，帶著利刺的風尾巴從門縫鑽進來，颳得人的臉好疼。

龍樹猛地打了一個冷顫，心裡慶幸著還好有這間木屋可以擋擋風寒，不過，他隨即又轉念到，大龍尊者好像是專程在這兒等他似的。

「話說回來，你這樣沒日沒夜地背著，不累嗎？」

「總會有解脫的一天。」

「怎樣才算解脫呢？」

「當我內心不再痛苦。」

「如何才不痛苦？」

「一切欲念不生。」

「欲念不生，然後呢？」

「證入涅槃寂靜，享受永恆的法樂。」

大龍尊者聽到這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唉！你自己涅槃寂靜，就不管別人的死活了。」

龍樹微微一楞，不懂大龍尊者說的話。

「龍樹啊！龍樹，枉費了你這個聰明的腦袋，從頭到尾，你想的不都只是自己一個人？你的快樂、你的痛苦、你的解脫……一切都圍繞在你自己身上，難道你看不出來，自私才是真正的過錯嗎？」

屋外的北風呼呼鳴響，龍樹的內心也揚起一場漫天風雪。

「我叫大龍，大家都叫我『大龍菩薩』。龍樹，你知道『菩薩』是什麼意思嗎？」

龍樹茫然地搖頭。

「菩薩、阿羅漢、人，其實都一樣是眾生，不過，人有無明煩惱，而菩薩和阿羅漢卻已經由修行而解脫。阿羅漢覺悟之後急入涅槃求自己的法樂，而菩薩卻要拯救眾生同入涅槃，就像『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薩。大阿羅漢就算能獲得千般快樂，然而對菩薩而言，眾生若尚有一人受苦，任何快樂都不是真實的快樂。」

龍樹本來就是個有智慧的人，在大龍菩薩的點撥下，他立刻就貫通了修行的意旨。原來困惑重重的心靈竟在一席話間撥雲見日，海闊天空。
「大龍菩薩，您剛剛說的是否就是『大乘佛法』的思想？」

大龍菩薩沒有回話，只是笑瞇瞇地點頭。

「原來，一個人的苦樂與眾生的苦樂竟是密不可分。佛經中說：『心、佛、眾生，三無分別。』就是這個道理了。」

大龍菩薩笑得合不攏嘴，兩個眼睛幾乎瞇成一條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