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山的松子在昨夜都掉落了,有一位身穿白衣的中年居士,出現在慧可禪師隱居的寺院。這位居士看起來很沉靜,好像是一棵千年松樹,就算在寒流強風中,也能夠自然地伸展枝幹、不被摧折一般。
慧可眼睛一亮,問他:「你來找我做什麼呢?」
白衣居士緩緩跪在地上,輕聲地說:「我的身體一直受風疾所苦,只要吹一點風,就渾身不適,雖然找了許多名醫,還是醫治不好,應該是我的罪業深重,才會得到這種奇怪的毛病,請求師父為我懺除罪障。」
慧可又問:「這情形有多久了?」
居士回答:「已經十幾年了。」
慧可仍問:「很痛苦嗎?」
居士點頭:「是的,發病的時候簡直生不如死,但我盡量忍耐,以平常心看待,不讓心情受病痛影響。」
慧可知道眼前這個人是位可造之才,便說:「好啊!我來替你懺罪,現在把你的罪障拿出來吧!」
這一說,白衣居士倒愣住了,久久才說:「我去哪裡找我的罪障呢?我找不到它們。」
慧可這時大笑說:「很好,你的罪障已經被我懺除了,你從此就皈依佛法僧三寶,我來為你剃度。」
白衣居士很開心,趕緊拜慧可為師。慧可知道他很有慧根,非常器重他,在剃度時,特地跟他說:「你是一位法寶人才,以後讓禪法發光的人就是你!你的法名就叫『僧璨』吧!」
僧璨出家後,風疾竟不藥而癒,可是他的頭皮也因此禿了,當時人家都叫他「赤頭璨」,他聽見了只笑一笑,並不以為意,靜靜地隨侍在慧可身旁,專心修行禪法。
兩年後,同樣松子落盡的時節,慧可手上拿著代表傳承的衣缽,把它交給僧璨說:「徒兒啊!當初達摩祖師將禪宗的衣缽從印度帶到中國,付託給我,今天我將這衣缽也傳授給你,你可要盡力守護,不要讓寶貴的禪法滅絕了!」
僧璨接過衣缽,不敢置信地看著慧可,慧可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肯定,接著說:「你接受我的教法後,應該往深山去,暫時不要弘化度人。因為我們的國家恐怕會發生災難,所以要你躲在山裡,等待時機成熟,不要被亂世給波及,幸好你個性沉靜自如,能夠耐得住寂寞,適合隱居山中修行。」
僧璨疑惑地又問:「難道您不跟我去嗎?」
慧可搖頭:「將這禪宗大業交給你後,我就放心地去償還我的宿業了,你要好自為之,記得,要等天下太平後,再出來傳法。」
果然一切如慧可所料,北周武帝下令廢除佛、道二教,到處燒燬寺院、佛塔、佛像和經書,命僧人和道士統統要還俗,這場法難隨著北周消滅北齊,也延燒到整個北方各地,四處是戰爭的動盪痕跡,老百姓沒有宗教可以依靠,更加惶惶不安。
僧璨聽從師父的指示,在皖公山和司空山之間的雲深水澤處,居無定所地蟄伏靜修,內心一點也不慌亂,不管是空山新雨,或是冷冽霜凍,他都怡然自得,每天專注靜坐,餓了就去挖一些野菜吃。許多野獸看到他,都自動地退到一旁,不敢打擾他的修行,有些小動物則會在他的周圍趴下休息,感受跟他在一起時的那一份靜謐幸福。
十幾年過去了,改朝又換代,天下終於太平了,世間的人們還不知道深山裡潛居著一位偉大的禪師,直到隋朝初期,一些人才漸漸傳出:「皖公山住著一位特別的修行人,很有智慧,見過他的人內心都充滿著平靜的喜悅。」
消息傳到十四歲沙彌道信的耳裡,有一天,他一個人走了七天七夜,把整座皖公山都走遍了,這時僧璨正從司空山回來,兩人終於在一座開滿繁花的草原山谷見面了。
道信跪在地上,對僧璨說:「請和尚慈悲,教導我解脫的方法。」
僧璨和藹地笑問:「孩子,告訴我,究竟是誰綁住了你,讓你無法解脫呢?」
道信露出天真的眼神,想了想,說:「報告和尚,沒有人綁住我。」
僧璨又笑說:「既然沒有人綁住你,那你何必尋找解脫的方法呢?」
僧璨說完,摸摸他的頭,一股沉靜的力量穿進道信的心中,道信恍然明白讓自己一直無法安心的原來是自己,而不是外在的一切,如果自己的心夠沉靜,面對種種的遭遇和變化,就能夠泰然處之。
道信笑著回問:「師父的意思是:是我自己的心束縛了我自己,只要把心打開,也就解脫了,對不對?」
僧璨點頭:「用一種平常的心懷,對待生活中所有的事物,不論遇到任何事,都先不要有好壞之分,譬如今天出太陽就是好事,明天下大雨就是壞事,生命中發生任何事都有它的意義,你只要平靜地接受,就會得到天賜的祝福。」
道信開心地說:「師父謝謝您,我明白了!」面對這個可愛的沙彌,僧璨也明白,是到了可以對外宣揚禪法的時候了…<more>
本文摘自:《大師密碼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