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密碼E：挑戰極限「心」運動
The Green Giant

　這和尚真是奇怪極了！

　兩隻眼睛像老虎一樣炯炯有神，走起路來像牛在散步，而且舌頭長得可以碰到鼻樑。不看經書，也不跟人討論佛法的道理，每天枯坐在南嶽衡山的草庵參禪；不管春天的花、夏天的雲、秋天的太陽和冬天的雪，也不管原始森林的蟲鳴鳥叫和峽谷瀑布的流動，整個人好像變成了一根木頭。

　許多人都傳說著：「這馬祖道一的禪定功夫不得了，已經這樣不動如山地坐了好幾年！」話傳到般若寺六祖惠能弟子懷讓的耳朵裡，他想起禪宗祖師爺般若多羅尊者曾經預言：「後世會出現一匹千里馬，把我們的禪法發揚光大。」也不知是真是假，先去看看這位一直在打坐，俗姓「馬」的馬祖道一究竟是怎樣的來歷。

　懷讓一看，果然覺得馬祖道一真是個奇特不凡的人。便開口問：「請問你整天坐禪圖個什麼呢？」

　道一率直地回答：「圖個作佛啊！」

　懷讓笑笑，順手拿起地上的一塊磚，就在草庵前的石頭上磨了起來。沒事這樣磨磚，又是件奇怪的事哩！道一忍不住問：「你磨磚做什麼呢？」

　懷讓頭也不抬地回答：「把它磨成鏡子啊！」

　道一聽了哈哈大笑：「磚塊也能磨成鏡子啊？」

　懷讓停住手，反問他：「既然磨磚不能磨成鏡子，那麼坐禪可以成佛嗎？」

　這一說，道一茅塞頓開，懷讓又問：「如果要讓一部牛車前進，你是打牛，還是打車呢？」

　「當然是打牛了！」

　懷讓點點頭：「這牛就是我們的心，車子是我們的身體，你想成佛應該要用『心』，而不是用『身體』打坐。成佛不能拘泥於形式，所以執著於坐禪，是不能成佛的！」

　懷讓接著又補充道：「我們的心本來就有佛的種子，不須外求，當遇到水澤的滋潤時，因緣成熟，就會萌芽發展，悟見大道。至於如何悟見大道，則要從平常的心念著手。」

　道一張大他的老虎眼，好像被閃電擊到一樣震住了！這下他大徹大悟了！他趕忙從座位跳起，跪在懷讓面前行恭敬的弟子禮，從此追隨懷讓十年時光，承襲了「平常心是道」、「即心即佛」等重要的禪法思想。

但這和尚還是奇怪極了！

　他雖然得道了，也離開師父到洪州、臨川，又到南康龔公山建立禪林寺院，發揚南禪的心法，總是看見他對弟子們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不然就是又打又罵，可是他的弟子們卻一個個都笑嘻嘻的，被打被罵也不要緊，反而還一副開竅的模樣。

　原來道一可不是一般墨守成規的人，他把傳統的禪法變得更活潑生動了，他的師父用特別的方式讓他開悟，同樣的，他也運用各種活潑的方式讓弟子們開悟，有的用言語，有的用「當頭棒喝」，也運用生活中的事物做為譬喻。

　這一天是春暖花開的好日子，大地冰凍的霜雪漸漸融化，馬祖道一帶著徒弟百丈懷海散步來到郊外，在一片盪漾的水光風景中，突然一群野鴨子嘎嘎叫地飛掠而過，越過他們的頭頂，飛向了遠方的天空。

　道一當場問懷海：「那是什麼？」

　懷海回答：「野鴨子啊！」

　道一又再問：「現在去哪兒了？」

　懷海想都沒想地答道：「都飛走了！」

　沒想到道一不但狠很地捏了懷海的鼻子，還臭罵他一頓：「哪有什麼飛走了？」

　原來，道一指的是懷海的心不在現在這個時刻，而是跟鴨子一起飛走了，所以就故意捏痛懷海的鼻子，讓他回到此時此刻的痛。這一捏，懷海就開悟了，腦海裡所有的念頭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清澈。

　又有一天，從浙江大雲寺來了一位慧海禪師，聽說馬祖道一是位不按牌理出牌、處處充滿禪機的著名禪師，便專程前來求見，才剛跨入法堂的大門，道一劈頭就問他：「你來這裡做什麼？」

　慧海從容地說：「是來求佛法的。」

　道一回道：「你自家的寶藏不要，跑來幹什麼？我這兒什麼都沒有。」

　這可絕了！道一怎會知道慧海有什麼寶藏呢？慧海便疑惑地問：「請問慧海的自家寶藏是什麼？」

　「剛剛問我的那個當下，就是你的寶藏，不必再向外尋求。」這番話講的就是「即心即佛」的意思，也就是佛性本來就在我心，不必再外求，慧海聽完後，立刻得到了啟發。
　
　還有一次，一隻鹿從門口跑過去，過不久，出現一名手拿著弓箭的獵人，他探頭向院內的馬祖道一問：「和尚，你有看見一隻山鹿跑過去嗎？」

　道一問他：「你是誰？」

　獵人回答：「打獵的！」

　「會射箭嗎？」

　獵人想說哪個獵人不會射箭呢？這不是白問嗎？

　「當然會啊！」

　「那你一箭射幾個？」

　「一箭射一個。」

　道一馬上搖頭，不以為然：「那你不懂得射法！」

　這獵人原本就對出家人沒有什麼好感，聽了更加火大，馬上反擊：「那和尚你懂嗎？」

　只見道一老神在在地回答：「懂啊！我一箭還不只射一個，我可以射一群呢！」

　真是奇怪的和尚，身為出家人還會打獵，一箭還射一群，簡直是荒唐，獵人沒好氣地說：「萬物都有生命，你這和尚幹嘛這麼殘忍，要射一群呢？」

「那你已經知道了！你一箭射一個，不也是生命，你怎麼不射你自己呢？」

獵人一聽，便把弓箭丟在地上，跪在道一的面前，請求落髮出家。

　像這類在日常生活中幫助他人開悟的「怪招」，對於馬祖道一而言，可說是家常便飯。

　這些怪招，處處充滿了智慧與開創性；馬祖道一不僅將禪法落實到生活中，他所創立的洪州宗，門下更培育出多達一百三十九位傑出的弟子，因此馬祖道一可說是唐朝最偉大的禪師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