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413期：迴向　大悲心起樂分享

前言：
身體乾淨舒爽，曾幾何時成了奢侈的想望？
對臨終的病人來說，
保持身體潔淨是一種尊嚴，
感恩安寧團隊的貼心與細心，
維護了他們生命最後的尊嚴。

■　辜琮瑜（法鼓文理學院生命教育碩士學程主任）

如果你是一個健康或手腳俐落的人，可以忍受多久不洗浴？
如果是一位身上帶著各種管子，無論是看起來略微有些不便的鼻胃管，或是尿管、呼吸器的病人，多久沒洗澡會讓人渾身不舒服？
如果是臨終的病人，離開世間之前，能夠好好被潔淨，是否也成為一個不容易實現的奢望？雖然可能是一般人最日常的一件事。
在一般的安寧病房之中，或是居家條件較良好的景況下，也許很難想像，這樣一件簡單的事也如此重大。但在北海岸的許多角落，這最基本的洗浴需求卻變得有些困難。也不禁想起日本長期從事在宅安寧的醫生小澤竹俊，在其紀錄片中，當他為病人安排洗澡之後，病人向小澤醫生說：「能這樣好好洗個澡，真是舒服。」
這樣照顧病人的舒服與舒緩，也從金山醫院的照顧中，看到了那份用心。
那天甫到醫院的居家中心準備與團隊外出，護理長認真地跟我說，今天的個案可能沒辦法有什麼互動，但她希望我陪著一起去，給病人擦洗乾淨，因為這個病人大概就是這兩天的時間了。

山區老屋內的老人
第一次與臨終病人這樣相遇，從沒有過這樣經驗的我，懷著忐忑的心，來到這個位於山區的老屋。進房後，只見病人的妻子臥躺於入門的床上，護理長則熟悉地穿越客廳，來到屋內算不上是房間的僻靜角落。
病人臉上有些鬍鬚渣，枯瘦的身子底下是薄薄的墊子，沒有電動床，沒有氣墊床。兒子帶著些微的愧意跟著進來，求救的眼光望著護理長，他知道父親的時日不多，有些不知所措。
護理長請兒子準備一些護理用品，沐浴乳、刮鬍膏、刮鬍刀、洗髮精、幾條毛巾和溫熱的水，跟病人兒子說：「我們來給爸爸擦擦澡，讓他舒服一些吧。」
接著俐落地刮起鬍子、洗頭髮、擦澡，幫不了什麼忙的我，只覺眼睛熱熱的，默默地遞著工具，看著她細心地做著這些事，一邊跟病人說：「阿伯，這樣是不是舒服一些？」看著幾乎無法言語的阿伯，臉上的表情柔和許多，像是在回應護理長一樣，舒緩地睡著了。

生命尊嚴的陪伴
第二次，是一位之前照顧過的個案的先生，也是到了臨終最後階段。這次是護理師找我一起去看他，病人喘著氣，輕輕和我們招呼著。護理師跟阿伯說：「下次來，會準備好東西給您洗個澡喔。」阿伯點點頭，好像已經感覺到即將有一個舒服的洗浴。
又一次，是已經著好壽衣即將嚥下最後一口氣的阿嬤。護理長和護理師緊急借來氣墊床趕赴病人家中，得知阿嬤已經幾小時沒動，與家屬協商後，將阿嬤移到氣墊床上。因為之前有病人如此躺臥數小時，等待嚥下最後一口氣，卻因此躺出褥瘡的經驗。護理長告訴我們，即使是最後階段，也要盡量讓病人身上無傷。
幾小時後，護理師又到病人身邊，為她輕輕擦去好幾件壽衣下發熱而出汗的身子，感覺阿嬤舒服了，也吐出了最後一口氣。
這種細膩與貼心的對待，打破一般人以為的安寧與臨終的想法。這不僅是大事圓夢，更是最貼近日常的生活，身體不僅需要疼痛的舒緩，也需要潔淨的照料；每一個小細節，都是與病人一起走向最後階段的溫柔守護。
團隊莊重地對待每一位病人，無論他們最後身臥何處，只要能照顧到、想得到的，都如此慎重地照料到最後一刻。那為每一位病人輕輕擦洗的手，來自那一顆柔軟的心，只希望在人生最終的時光，仍讓病人感到舒適，這，就是生命尊嚴的陪伴與支持吧。